孩童们拍着手笑道:“耍鲍老。”
“蠢鲍老。”
“丑鲍老。”
不少孩童大人们跟着鲍老扭着腰肢,素面欢声笑语一片。
喧哗声起,章越看着还是第一次看十七娘以女儿家打扮站在自己面前。
但是……但是,章越心道明明是你约我来的,怎地问我在这里?
这不是耍我么?
章君怎在此巧遇,我如何答?
章越也就装着邂逅的样子道:“我本是要到宣德门看灯的,怎料在此偶逢娘子,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哦,章君原是恰巧来此的。”十七娘眸子一暗,笑容掩去。
“不!”
章越又急是否认,别看自己平日在妹子面前装着很清高,但……还是很担心妹子生气的。
章越轻咳走近一步,大胆地看了一眼十七娘娇艳的面容言道:“我说个笑话吧!”
十七娘点了点头。
章越绞尽脑汁,使劲收刮个了笑话言道:“古代有个书生中意了一个姑娘,有日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那个姑娘,姑娘,你喜欢我么?”
“姑娘说,不喜欢。”
“书生伤心欲绝,转身欲走。”
“这时姑娘叫住了书生问道:‘你怎这就走了,还没问我愿不愿嫁给你呢?’”
“书生大喜过望问道:‘那你愿嫁给我么?’”
“不嫁。”
十七娘冁然而笑,忍不住举袖掩口。
章越看着十七娘畅然地笑容,不由想起以前相亲时,他也常在网络上找段子,然后每次见面时努力和妹子说笑话。
但奈何总被妹子嫌弃自己的笑话不好笑或直言情商低。
有时候不是你的笑话不好笑,而是她不想笑。有时候你的笑话没那么好笑,但对方却想笑。
有时候你寻寻觅觅,东西南北地努力追个百遍千遍,但怎么也赢得不了那个姑娘的芳心。但是有时候你不要找,有一个人就在你触手可及之处等你。
有的姑娘不用费力气去追,是因为她肯你追。
砰!
绚丽夺目的烟火升起,绽放在宣德门处,十七娘借着看烟花之机挪开目光。
又一道烟火升起,照亮了十七娘清丽的面庞。
“咱们去宣德门逛逛吧!”
“好!不过我亥时前需回到此地。”
章越看了一眼渐渐西移的明月心道,自己得赶快了。
当即章越与十七娘并肩行往宣德们,还有两名婢女跟在她身后。
章越想到这是宋朝,虽眼下太平盛世,却也不是清平世界。
有宋人笔记记载,元宵时有一名宗室女欲去观灯,姻家派轿子接她,到了元宵晚上一顶轿子将女子接走,不久又一顶轿子来,这才姻家的轿子,这时两边方知被掳走了。一直到很多年后,这名宗室女子才被寻回。
章越自也护着妹子,但有婢女在旁,看来手是不能牵了,心底略有遗憾。
此刻灯山上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灯山朝北面对宣德门的一面,悉数彩结,皆绘画神仙故事。
二人徐徐走来,眼见花灯耀眼、乐声盈耳,灯火下照得十七娘发鬓间金丝缕摇曳生光,平添了几分贵气。若非身旁鼎沸的人声,章越实不敢相信此刻身在宋朝,正与佳人漫步在汴京看花灯。
“章君,你看!”
章越见到彩山左右,文殊,普贤跨狮子白象.各于手指挥出五道水线。
原来早有匠人用辘轳绞水送上灯山最高处.再用木柜贮水。之后时不时放下,于是成了眼前水中灯,灯中有水的瀑布之景。
左右又有人将草把缚成戏龙之状,用青幕遮笼,再在草上又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在青幕中隐隐约约地飞走。
十七娘观灯时满是喜意,有着小女儿态的雀跃。章越也很高兴,我也在看妹子,不是,我是在看灯。www.xiumb.com
“我们再去那看看。”十七娘笑着扯了扯章越的袖子。
“好。”
章越心底瞒猜,这动作的意思,妹子是不是喜欢我?
章越与十七娘走到御街廊下,但见这里各等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响彻十几里。
有击丸蹴踘,踏索上竿,倒立吃冷淘,生呑铁剑,吐五色水,旋烧泥丸子,榾柮儿,烧炼药方,皷笛,更有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
其余卖药,卖卦,沙书地谜,等等奇巧百端.日新耳目。
期间自少不了猜灯谜。
二人来到一处摊旁,但见有人以绢灯剪写诗词,时寓讥笑,及画人物,藏头隐语及京中诨语。
十七娘拿起绢灯念道:“一家十一口,这不是个吉字么?”
“弄璋之喜,这不是个甥。”
“落花满地不惊心,人物?谢安!”
十七娘兑了三个灯谜,然后转过身对章越笑道:“我出个灯谜考你一考。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章越一时没答出,十七娘笑问:“可难道你了?”
章越道:“没难倒,我只是在想方才在哪见过这字谜。有了!”
随即章越走到众多绢灯中挑出一盏,笑道:“你看此谜语‘东海有一鱼,无头亦无尾,更除脊梁骨’,是不是你说得这个谜底。”
十七娘秀目深深看了章越一眼点点头。
一旁婢女笑道:“这两个灯谜,不是都说了个'日'字么?郎君真了得。”
摊主笑道:“这位郎君和娘子真是了得,不仅对得字谜,还出得字谜,我这里有几个字谜,你若对出,我就这羊角灯赠你们。”
章越这羊角灯虽不是真正的羊角宫灯,但也是作得十分精致。由此价值不菲的礼物可知下面的灯谜应该会很难。
“也好。”
章越与十七娘相视一笑。
摊主见真有人敢挑战他的灯谜心底暗笑,不自量力。
面上摊主却道:“郎君娘子听好了,兄弟四人两人大,一人立地三人坐。家中更有一两口,任是凶年也得过。”
章越不假思索地道:“这是俭字。”
摊主笑着称呼道:“郎君了得,下面是'常随措大官人,满腹文章儒雅。有时一面红妆,爱向风前月下。'打一物。”
章越略一思索,十七娘已道:“此是印章。”
“娘子才学真好,我再问一个‘左七右七,横山倒出’。”
十七娘看了章越一眼,但见他让自己答于是轻吐檀口:“左七右七是个女字,此谜底是个妇字。”
摊主微微笑道:“'四个口尽皆方,十字在中央。不得作田字道,不得作器字商。'作何字?”
“是个图字。”
摊主笑道:“好厉害的娘子,还有个最难的,你若猜出此灯即送你了。”
摊主顿了顿言道:“此非字谜,也非物谜,你听好了。”
“寒则重重叠叠,热则四散分流。兄弟四人下县,三人入州。在村里只在村里,在市头只在市头。”
章越心道这个谜可不好猜啊。
十七娘思量片刻后道:“有了,此谜底乃‘字中一点’。”
“为何?”摊主有些吃惊道。
十七娘道:“寒下叠叠,是寒字两点,热则四散,是热字下四点,四人下县,是縣下四点,村字中有一点,即在村里,市字头上一点,即在市头,故云‘字中一点’。”
摊主不由为之倾倒笑道:“好聪慧的娘子,这等难得灯谜都给你对除了,佩服佩服。此羊角灯送你了,小郎君,啧啧。”
摊主这啧啧之声是对章越发出言下之意,你这小郎君真是……
章越哪不知道摊主的意思,看看十七娘,顿时觉得此刻有些不真切。
十七娘拿到羊角灯于手,满脸欢喜。看了一阵,她将羊角灯递给章越,略带霸气地道:“赠你了,不必与我客气!”
章越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转而哭笑不得,两名婢女也是想笑而不敢笑。
章越只好双手捧起羊角灯接过。
二人逛了一阵,章越见有人打旋罗。
所谓打旋罗,就竹架子出于青伞之上,装缀梅红缕金的小灯笼子,于架子前后设置,然后卖人九敲鼓应拍.团团转走。
这打旋罗卖得是什么呢?
焦䭔。
不仅孩童爱吃此物,上元节此物是大宋百姓的最爱。人们经过时都会买一个边吃边逛。
章越向十七娘道:“我买焦䭔来食?”
十七娘犹豫了下,道:“我没在街边吃过。”
章越心道,这时代的女子好可怜,连在街边吃东西都不行。自己可是最喜欢在路边摊撸串了。
章越左右看了下道:“怕什么,反正也没熟人看见。”
十七娘闻言失笑,然后点了点头。
章越手提着羊角灯,来到打旋罗的人身旁买了好几个焦䭔。
所谓焦䭔,其实就是糖油果子,更确切地说就是‘油炸汤圆’。
䭔一般里面带着馅。
十七娘身后的婢女也各分得焦䭔,两位婢女皆笑着屈膝道:“多谢郎君。”
十七娘吃了一个,剩下的巾帕包了,命婢女收下,又将巾帕递给章越擦去嘴边的油脂。
还命婢女拿出竹筒给二人净手。
章越深叹妹子心还真细。
十七娘抬头看了眼天色,但见明月渐渐西沉。
而御街仍不减热闹,此时此景正是五陵年少,满路行歌,万戸千门,笙簧未彻。雅会幽欢,寸阴可惜,景色浩闹,不觉更阑。
此刻汴京元宵诗会正在进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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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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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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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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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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