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与王安石对官家而言,可谓是一内一外,分别为他的变法大业出谋划策。眼下王安石能示好章越,官家自是非常期望的。
官家面上不动声色,身为帝王他早已渐渐懂得将自己情绪隐藏。
官家道:“既是如此,中书打算给苏液与章越拟何等赏罚呢?”
王安石道:“苏液之举不容姑息,臣以为当夺去夺三官,调往远州监酒税。”
苏液的本官是殿中丞,夺去三官后就是连降三级,贬为大理寺评事。
“而章越平乱有功,他如今的本官是起居舍人,起居舍人升迁序转为兵部员外郎,带待制则可升两阶,擢为礼部郎中。”
礼部郎中是后行郎中。
唐朝时尚书省站班时排次序分前,中,后三行。
工部,礼部站最后一排。
户部,刑部站中间一排。
吏部,兵部站最前一排。
起居舍人升迁本该升为兵部员外郎,这就是前行员外郎。如今章越身为待制,直接跳过了员外郎一档,升为礼部郎中,也就是后行郎中。
这相当于京官四十二阶中的第三十一阶。
官家点头默许了,然后王安石便离殿而去。
王安石回宅之后,正好学生练亨甫前来拜访。
王安石便在客厅见了练亨甫。
王安石问道:“葆光在太学已有半年了吧,觉得如今太学之中学风如何?”
练亨甫道:“太学里甚是清苦,幸亏得是学风尚正,以往同窗们都有带书童入内服侍,如今校规不许,都只好自己动手,大家也渐渐习惯了。”
王安石道:“你不必拿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答我。你是我荐入太学的,学校中几个直讲对你如何呢?”
练亨甫稍稍犹豫,见王安石看了过来,于是答道:“一个月前笔试十道题目,我作出了九道,一道因未及完成,被直讲们判了末等。”
王安石心知练亨甫才华横溢,他所作的文章成绩必定是在优等之列,然后却因一题没有完成却被直讲判了末等,这是不合规矩的。
好比一百分十道题目,一道题没写,至少也有九十分内容,但是直讲却给了他不及格。
这太学的直讲看来是因练亨甫是王安石所荐的,便如此公然地打压他,这不能不说是对王安石权威的一等挑衅。
“继续说。”
练亨甫道:“我认为如今太学确实有等不好的风气,对于如今朝堂上在讨论的新法批评声甚多。”
王安石点点头问道:“这风气来自哪里?”
练亨甫道:“来自直讲授意,几位直讲都是宰执所荐,譬如颜直讲(颜复)是欧阳公所荐入太学,他父亲颜太初与苏洵为友,他与苏轼之间可称世交。”
“梁直讲(梁师孟)为欧阳公,吴参政(吴奎)所荐。”
“卢直讲(卢侗)为蔡襄,蔡抗所荐。”
“焦直讲(焦千之)为欧阳公,吕学士(吕公著)所荐。”
“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反对新法的,这一次诗赋改经义之中,他们所论多也是与朝廷相左。”
“至于管勾国子监的章待制……”
王安石露出严肃的神色。
“章待制处置这一次苏液之案,可谓是雷厉风行,十分果决,没有他举动若轻地平定此事,恐怕会酿成大乱。但是……主谋苏液在太学之中公然抨击新政以及相公你本人,他不仅没有如何指责,替相公辩驳,反而是给了苏液礼遇,甚至还说会在官家面前给他求情。”xǐυmь.℃òm
“我就觉得这章待制……是不是也站在其他几位直讲一边的?”
王安石问道:“但若是他与苏液同流合污,也不会抓苏液了。”
练亨甫立即道:“学生从未说过章待制欲同流合污,只是我至少没听他口中说过只字片言是支持新法的,甚至在太学之中多次与我们言道,读书要有如司马君实那般‘日力不足,继之以夜’这等契而不舍的毅力。”
王安石听到这里脸色就难看了。
他听说这一次吕诲弹劾自己十罪之前,在迩英殿与资政殿这条大路上碰见了司马光。
司马光问吕诲到哪里去?
吕诲说我准备弹劾王安石去。
司马光与吕诲说了一番什么话不得而知。反正是司马光明知吕诲弹劾王安石却没有阻拦。
王安石知道这件事后对司马光印象差到了极致,话说回来,当初要不是司马光推荐吕诲为御史中丞,怎么会有后来的弹劾之事。
或许司马光在推荐吕诲之事,便有了此意。
如今章越在太学之中屡次引用如今他的政敌司马光的话,甚至还对苏液多有同情。
练亨甫看王安石的脸色连忙到:“学生与章待制之前从未有过交往,这一切都是学生所看到,并无半句不实。”
王安石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王安石留练亨甫吃饭,正好王雱爷回来了,三人同桌。
王安石让练亨甫谈及太学的事,王雱听了不时插几句话。
王安石道:“章度之这一次处置苏液之事可谓是极利索,此人之才干可谓出乎我的意料,故而今日我在殿上已是荐他为礼部郎中了,此令不日可下。”
练亨甫,王雱对视一眼。
王雱道:“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爹爹此举可谓恰当之至。不过章度之此人看事情看不明白,这一次苏液之案便已是清清楚楚。”
“章度之不知道自己荣华富贵都是官家所赐的吗?但是总是不愿得罪苏液这般人,想要网开一面,殊不知以后新法一起,两边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哪里有中间的余地。”
王安石道:“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我也知道君子和而不同之道,如今在朝堂上是行不通了。章度之是有才干的,我让吉甫去敲打敲打他,有些话还是要早日与他说得明白的好。”
王雱道:“爹爹,我听说这一次章子正马上要回京叙职了,此时便看章度之……”
王安石道:“我又岂是拿子女婚姻之事交易的人。这章子正才干人品皆是当世一流,便是不为我女婿,也不碍我他日用他。”
王雱看王安石对章直如此看重也是感叹。
不过若是章直能为自己妹夫还是最好,只是爹爹又太清高了,不屑于拿此作为筹码。
这令王雱不知如何是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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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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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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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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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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