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在位前,曾布与吕惠卿便明争暗斗,市易司之桉便是新党第一次分裂。
王安石罢相,曾布脱离队伍,吕惠卿接替为新党领袖,排名在曾布之后邓绾觉得自己理应受到重用,但结果却遭到了章惇的压制。因为章惇在军器监的桉子帮过吕惠卿,而邓绾则是王安石一手提拔的,没有受过吕惠卿的恩惠或对吕惠卿有什么恩惠。
经章越这么一说,邓绾已是拿定了主意。
章越与邓绾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堂中,邓润甫投向邓绾眼中有一些疑惑,不过他深信在郑侠,王安国的桉子上他掌握了铁证,章越也无从翻他的桉子。
三人重新回到公堂上,邓绾即道:“方才我与章端明商量过,王安国平素对其兄恭敬有加,怎会与郑侠狼狈为奸,二人不是同党。我看王安国多是因曾布蛊惑所至,以至于将禁中言语泄露于外。”
邓润甫闻言大惊,邓绾与章越讲了什么话,就论调大变了。
章越听了邓绾的话,对方也是一门小心思,为了减轻王安国的罪责,便把屎盆子都往曾布头上扣。如此事后也可以与吕惠卿有所交代。
令曾布受累虽非章越本意,但邓绾能如此‘折中’,也算达到了他的目的。
邓润甫百思不得其解,他与邓绾一唱一和足以压制章越,为何他中途改论?他取笔暗书了几个字,然后命心腹递给邓绾。
邓绾看了一眼浑不在意,继续为王安国开脱。
邓润甫心道,这邓绾难道是要反吗?吕惠卿之前与他们交代一定要重治王安国,但邓绾此刻却背弃了吕惠卿。
最后王安国定罪为夺三官,他的本官已是着作左郎,夺去三级仍在京官之列,比起原先追毁出身文字,放归田里实在好太多了。
追毁出身文字,等于将对方开革出了士大夫的门墙。
章越心想,吕惠卿打击王安国是报私怨,当初在王安石府上,王安国不止一次地说吕惠卿是佞人。另一个吕惠卿通过这个手段树立自己在新党中的地位,在排挤了曾布,冯京之后,再借王安国来打击王安石,不仅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权势,更重要的是给予王安石一个警告。
玩弄手段一向是吕惠卿的伎俩。
吕惠卿的心思,邓绾和邓润甫都看在眼底,邓润甫愿意,邓绾便不愿意了。
章越从大理寺出来,直接去了韩绛府上。
章越与韩绛禀告了大理寺之事,韩绛闻言喜道:“你能护住平甫很好,如此我与介甫也算有个交代了。当然最要紧的便是知道邓文约与吕吉甫并非同心。”
章越道:“如今冯参政一去,吕吉甫在朝中唯一的威胁,便剩航公一人了,此时不该退让了。”
韩绛闻言道:“你可知道吕吉甫之前在官家面前言,我与冯当世为郑介夫上疏之背后主谋。”
“若是当地殿上我帮冯当世说话,便被官家心疑了。”
章越心想,原来如此,韩绛倒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果真谨慎。
章越道:“韩公,官场最不能免的便是斗争二字。”
韩绛道:“我晓得。”
章越心想,人可以厌恶斗争,却不能避免斗争。
如何有理有节地进行斗争就是一个很要紧的诀窍。
章越如今面临着与吕惠卿的斗争,二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二人争斗的内因是核心利益存在着冲突。
韩绛道:“吕参政此人心险多忌,与他相争能不能胜不说,只怕便是胜了也是惨胜。度之你还是想办法让他服软才是。”
章越道:“韩公,吕参政之政柄与你我皆是迥异,冯当世去位后,此后我们要说服他,或者是他要说服我们皆不能矣,故而咱们与吕参政之争,他是根本不可能服软的。”
吕惠卿的性子章越很清楚,要让他服软,你别做梦了。
章越道:“但我们仍是要争,争不是争给他吕惠卿看,让他服软,而是要争给天子看,争给百官看,我们必须在两者之争中取得其他人的支持。”
章越的意思争的目的不是为了说服对方,而是在争的过程中,将道理讲给第三方听,让他们来有个批判。
韩绛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章越道:“同时争斗还一个很要紧的事,便就是不能牵涉更多人。”
“争斗之时打击面一定要小,确定至一或二三人身上,譬如我们可以反对吕惠卿,却不能新党的官员一竿子打翻,更不能批评新法。之前司马学士便是批评新法,岂不知批评新法便是批评官家,这于斗争无益。”
“所以我们不可反对新法,如此令官家与支持新法的官员都站在吕惠卿一边,我们必须批评吕参政排挤异己,心胸狭隘却不容人。只要我们抓住这点,支持新法的官员便不会与吕惠卿都站一起。譬如对王安国的处置上,新党内部的官员就不是一致的。这就是一个分化的楔子。”
韩绛拊掌道:“说得太好了,真乃金玉之言。”
章越道:“其三便是不可一步到位,如今吕参政持国是,官家还要用他变法,所以要令他罢相一时办不到。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一二三,保冯京,曾布,王安国皆是,令吕参政不可恣意而为,既是争取更多的人,同时也让百官看到并非吕参政一手遮天,如此他的权势也就进一步削弱了。”
章越说到这里,见韩绛点头。
韩绛道:“度之,你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三司会计司之事吗?”
章越道:“我记得。”
韩绛道:“我打算置三司会计司于三司之上,本来此事由我来提举甚好,但如今我打算委托给你。”Χiυmъ.cοΜ
三司会计司便类似于之前三司条例司。
都属于中书侵吞三司权的一等形式,改变宰相不预财政的制度。
韩绛让章越来统领,也是算正式迈出一步,原本他打算安排吕惠卿的人与自己来一同担任此职。
‘国是’不能让你吕惠卿一个人说了算,他韩绛才是真正的昭文相公。
章越当即道:“听从相公吩咐。”
www.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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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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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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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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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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