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对王安石道:「回禀相公,眼下暂无此打算。」
王安石心想,这与吕惠卿说得怎么不一样。
章越道:「相公,你知我与苏子瞻乃同年也是好友,他有一句话我甚为推崇,那便是「着力即差」。」
章越与苏轼交好是整个大宋朝都知道的事,苏轼苏辙兄弟反对新法,苏轼去杭州任通判,苏辙则托身章越幕下。
「着力即差!此说倒近似佛家道家之语,不是我儒者所言!」
章越道:「佛家说随缘,而道德经通篇不论努力二字,而与我儒家所讲事功二字,说是是南辕北辙,却是有共通之处。」
王安石道:「依度之所言,力是事功,但着力便不是事功?」
章越笑了笑,着力即差是另一个时空历史上,苏轼临终时,他一位僧人朋友对他说,端明(苏轼最***位是端明殿学士),勿忘西方。
苏轼说这个着力不得。
另一位朋友说,你平日都如此践履,这时更应当着力。
苏轼道:「着力即差。」
说完苏轼病逝。
这句话也是苏轼一生践行的,章越书信偶尔与苏轼一提,便生此语。
其实这话章越也是很认同的,很多事情太刻意了就偏差了,好比越是想睡觉,但心底存了那个意,就越睡不着。
放在王安石身上,你越是要变法强国,但太刻意了,着力过甚,最后反而事与愿违。
在苏轼眼底,非常反对这样太折腾来折腾去,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越努力越失败的原因。
无论人与事还是国家,最后都要回到自己的方向上,而非靠一时用力。
章越对王安石道:「相公,譬如你打墙壁一掌,但墙壁反过来也会使你掌心生疼。你即用力,但这墙也对你用力。」
「好比变法是好意,但你使了那个力,如一掌击去,但推回来那个力如何化解?」
章越这话说白了,就是牛顿第三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
变法看似解决了一个弊端,但旋即又冒出一个更大的弊端。黄宗羲就曾总结过,中国历史上每一次改革税制,都是要减轻老百姓的痛苦,但结果是每改革一次,老百姓日子稍好一段时间,但过后承担的税赋反而更重了。
为什么出现这等积累莫返之害?
此称为黄宗羲定律。
章越对王安石道:「相公,我当时与苏子瞻谈论,并非这般认为。」
「下官同乡中有一懒散学生要读书,其父要他每日读书必须至三更方睡,然后乡人道三更睡伤身害体,而且读书真的在勤,何必三更灯火五更鸡,若真知道了读书妙处,自然而然而起。」
「逼人读书至三更,恰似相公之变法,但乡人劝者恰似司马君实,苏子瞻。乡人者言虽是对极然却于人无益,读书人若知读书妙处固是好,但若不知读书妙处,便一辈子不读书吗?」
「孔子教人有「既有言传亦有身教」,身教在于潜移默化,此乃不教之教,若着意即差,但言传恰似金刚怒吼,在于使人警醒,虽是着力但意在其中。言传身教缺一不可。」
【鉴于大环境如此,
「再说初欲修道之人,也是吃斋念经,这也是着力其中,难道这普天之下的沙门都教错了吗?」
王安石闻言欣然微笑。
章越道:「相公,章某相信天下要成事者,必与心契合,故而成事那一下便毫不费力,举重若轻。我们常道读书读得苦了便错了,这话是
不错的。」
「但在下仍相信有行必有功!譬如年少时读的书,吃过的苦,都不是无用的。相公方才问下官是否要废市易法?下官以为若水到渠成便会废之。到时候并下官一人之意,而是天下人之意。」
「这便是下官的着力即差,不知相公可否满意?」
王安石道:「能在罢相前,还能听到度之这一番真知灼见,着实不易。老夫冒天下之大不韪,强推新法,你以为老夫以后如何收场呢?」
章越道:「相公在位时,从不问身后事,如今为何问之?」
王安石道:「我旁人都不问,只问度之一人可否?」
章越想了想道:「昔孙叔敖年轻时出游,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而泣之。其母问如何?孙叔敖说见两头蛇者必死,我恐他人见之杀而埋之。其母道,吾闻有阴德者天报以福,汝不会死矣。后孙叔敖为楚国相,可知其母所言不虚。」
王安石笑了笑。
当即王安石将章越送出门去。
王安石府上的人看了都惊呆了,要知道王安石其他客人都没有送,唯独送了章越一人。
到了临别之际,王安石对章越道:「当初你在熙河书信给老夫,那封信老夫知道那是你的违心之言,故没有当真,当时已是烧之。」
「度之,不必介怀这些事,到了日后你执相位时放手为之,不必以当初之信为意。」
章越写给王安石那封信就有点类似于保证书,我绝对不废除你的新法等等言语。如今王安石却告诉自己他一把火烧了他的保证书?
章越道:「此事相公何必告诉下官?」琇書網
王安石笑道:「老夫待人以诚事之,而度之向官家荐老夫入京变法之事,老夫至今方才知之,真是……」
章越笑了笑道:「其实当初荐相公,又何止章某一人。」
「是了还有一事,度之可否告诉老夫,你当初给老夫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章越讶道:「相公未看下官的信?」
王安石点了点头道:「但今日想洗耳恭听。」
章越闻言有些失望和惋惜地道:「下官浅见,未入相公法眼。相公当初言「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下官也是颇为认同,然窃以为当加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几个字。」
「如何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王安石神色有些严峻。
章越道:「管子云「富能夺,贫能与,乃可以为天下」。再合相公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可以说一番道理。下官认为要紧还是在于「贫能与」之上,使整个国家能够富上而足下。」
「总而言之,只夺富,不予贫,就是敛财而不是变法!」
王安石闻章越这一句话神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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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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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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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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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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