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奏疏最怕就是走漏了消息,古往今来多少人便是坏在临门一脚上,而且最要紧是章越如今还不具备有直接向皇帝上奏旳权力。
直接向皇帝上奏,是两制以上大臣方有的权力,他们可使用劄子向皇帝禀事,让奏章直达天子的御案,这样就避免了唐朝时皇帝被宰相架空的境地。
除此之外就是台谏,他们可随时当面向皇帝奏事。
至于两制以上官员向皇帝上奏,似章越这般就必须书写成表状,交给上官,之后经过一系列的流程,最后才递至天子的案头上。
如此消息肯定走漏,被身在皇帝身边的任守忠得知了,到时候自己就惨了。
故而这就蛋疼了,章越要弹劾皇帝的身边人,但自己却见不到皇帝或是没有上疏言事的权力。
不过章越早已想到办法,那就是通过台谏代自己上疏。
章越的书案上有如今台谏官员的名单。
分别是御史中丞唐介,侍御史知杂事龚鼎臣,侍御史赵瞻,殿中侍御史傅尧俞、赵鼎,监察御史林大年。
以及谏官司马光,吕诲。
如果不通过台谏官员,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冒用劄子上奏。
当然冒用劄子上奏的问题就是,被视为扰乱公文使用的秩序,以往有官员这般干过都是被贬谪的下场。
当然还有一个就是最不可能的,就是当面见到官家或太后,将奏疏递上去!
故而章越回到最初的选项,从台谏之中选一个人替自己上疏。
似台谏大臣之中如唐介,司马光,吕诲都是名声在外的,章越心想这些人与任守忠有往来的机会很小。
这三人之中章越唯一有交情的便是司马光。
二人当初在官家上位时,可以说是重重推了一把。
司马光给章越留下两个印象,一个是极富有正义感和责任心,在台谏中有每个月必须上疏言事的习惯,否则被视为不称职。
有的台谏官就很敷衍,拿些无关痛痒的事来说。
但司马光不同,他可谓是次次有话说,可谓是台谏中最敢说话的人。
还有一个便是政治上的老谋深算。
当初在经筵上让仁宗皇帝下定决心立赵宗实为皇子之事,让章越对司马光在心底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服’字。
同时在拥立赵宗实的事上,司马光与任守忠可谓成了死对头。
当时仁宗皇帝本要册立赵宗实了,结果被任守忠说了几句又想耍赖,司马光直接当着自己的面对仁宗皇帝说,此间必有小人向陛下进言,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孙当千亿,何必考虑此不详之事。这样的小人不是并非没有远虑,而是包藏祸心……然后将任守忠比喻成马元贽。
最后仁宗皇帝才下定决心,还因此疏远了任守忠,此举真可谓一石二鸟。
故而章越写好奏疏准备交给司马光,次日正是旬日,也是官员休浴的日子。
章越要出门时得知韩忠彦,王陟臣等同年约了自己在樊楼吃酒。
章越心想,自己上疏的事,万一失败,必是牵连甚广,自己还是不要牵连这些同年才是。故而章越没去樊楼,而是直接去了司马光的家宅。
章越穿着便服,出门时看到徐五恰好正在台阶前打扫,他见了自己笑道:“老爷出门啊,我给你牵马。”
谷涺</span>章越道:“也好。”
徐五给章越牵来马殷勤地道:“昨夜里我给马喂饱,今日必是有精神。”
章越点头道:“然也,马无夜草不肥。今日趁着休沐,正好出门吃酒。”
章越平日有出门一个人喝些小酒的习惯。
徐五也是知晓,见章越主动告诉自己笑道:“老爷少喝几杯,否则夫人要不高兴了。”
章越笑道:“省得,你不要多饶舌就好。”
说完章越即翻身上马,然后去了司马光宅附近的一处酒肆。
章越将马系在酒肆外然后要了一个雅间,让张恭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入,而自己从酒肆后门离去前往司马光宅里的后门。
章越敲后门而入,一名老仆引章越去见司马光。
司马光如今虽是高官,但屋舍仍是十分的狭小,光线昏暗。
章越见到司马光时,但见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袍,正在天井里打水洗脸。
这几天没下雨,但天井的地面十分潮湿,司马光却安之若素地自己拧毛巾洗脸。
老仆本要让章越门旁等候,却听司马光道:“度之不是外客,是吾忘年之交,让他进来便是。”
章越听了走到司马光身旁,但见司马光好整以暇的洗脸,毛巾拧干了再搓脸,如此反复三次。
章越心道比起他的好基友王安石,司马光倒是个爱干净的人。司马光将毛巾投入盆中,一旁老仆着便端盆离开。
司马光请章越到了书房,章越入内后觉得书房中有股霉味,显然是太久没照到阳光所至。
司马光却恍然不觉对章越道:“度之,你无事不会到老夫这里,走得还是后门,可是有何风闻要告之老夫?”
章越对司马光道:“正是有事禀告。”
然后章越向司马光递上了自己写的奏疏。xǐυmь.℃òm
司马光没看奏疏,然后对章越道:“面净脸洁乃我大臣之本,我以往不甚注意边幅,但为谏官后便时常想以人为镜的道理,若是镜面上有瑕疵,又何尝照人正衣冠呢?”
“度之,你为官之初,一定要记得这些,咱们做官自己一定要身子正,如此方敢言事。我身为谏官便是官家与民情的媒介,故而老夫对每个要老夫向官家言事的人都是这般言语。”
章越道:“下官听闻言官之本在于兼听博览,尽物情而得事实。我当年听说司马学士曾言,只要是进言不以人言失当为虑,而患在人之不言者。”
“老夫是说过。”
司马光深深看了章越一眼,然后打开了奏疏看了后沉吟起来。
司马光道:“你此中所言句句是实?官家虽准我言官风闻言事,但我等不可真的风闻言事,还是要查有实据才是。”
章越道:“回禀学士,下官一一查实……”
当下章越向司马光说了自己查证的来龙去脉。
司马光听了章越说完频频点头,但仍谨慎地言道:“如今倒似可信,但是否真如度之所言,老夫还需细细考证一番!老夫到时会给你一个交代。”
章越心道,坏了,原来司马光是个慢性子,等他查实了不知要等多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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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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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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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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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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