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言道:“干爹如今咱们第一步如何处置?你前日吩咐我让皇城司收罗此子把柄已是在办了。”
任守忠道:“不要声张,继续收罗。”
“干爹,如今扯破脸了,何不先下手为强。”
任守忠道:“扯破脸,不一定非要翻脸,把柄放出去就是不死不休。”
“干爹,你还在顾虑什么?””
任守忠道:“我是在想,可惜此子是经政事堂堂除旳,若是不在政事堂堂薄上,要调动此子官职,只需打通审官院关节即是。”
对方茫然道:“干爹,政事官与审官院出身的官员有何不同?”
任守忠道:“上政事堂堂薄的官员之任命,是要通过几位中书宰相在政事堂上堂除。”
“你干爹我本想玩个明升暗降,但如今…”
政事堂堂除,要经中书宰相商议,韩琦都让章越写了安国寺塔记,两人如今显然打得火热,任守忠在这条路上走不通。
对方也知任守忠对章越相当顾忌,这明升暗降就是不扯破脸的手段。
“干爹与韩琦不和,怕是此道不易。”
任守忠冷笑道:“我与韩琦不睦,但并非私下没有往来,否则我前些日子如何安排人去河北上任,不过若要开口,韩琦定是要价太高,为了此事不值,算了,不提也罢。”
“干爹的意思?此子如今是显然是软硬不吃。”
任守忠道:“软话不行,便来硬话,如今硬话不行,还是要说软话,咱们要得是交引监成为官家的钱袋子,不是要得罪人。”
“干爹慎重。”
“什么慎重,咱们不怕为官家得罪人,但是没必要到这份上,此子已有几分气候,不值得如此。此子的把柄你们再收罗收罗,我再派人与此子说项,这交引监说到底还是朝廷,不是自家的营生,若是我是他,便犯不上为此赔上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对方拱手言道:“干爹,真是谋定而后动啊。”
任守忠道:“能在宫里活到这把年纪都是不易,记住一句话,擅猎之人,必善于等。”
这日章越到了欧阳修府上。
欧阳修作了集古录终于完稿。
这集古录收录了古今千余金文碑贴,章越的老师章友直在成书之中,为欧阳修出力甚多。
欧阳修亲书的一份集古录跋尾附之。
章越听说欧阳修书成,亲自上门道贺。
未见欧阳修时,欧阳发拿集古录给章越过目,还一脸得意地地道:“此书书成我也出力甚多,如今有了功底,日后再仿作一书名为集古录续,到时候我不请爹爹,独请度之你为我跋尾,你可万万不要推辞!”
章越笑了笑,自安国寺塔记后,除了不少读书人喜欢文辞抱负之外,另一些读书人则将此书法与钟繇的《宣示表》并列,作为学习楷书的入门之帖。
这消息从哪传来的没个确切,但大家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当今天子想看一看《安国寺塔记》的原贴,让韩琦带入宫中。等韩琦要走时问官家归还,官家却一脸茫然地道,原贴朕不是还给你了么?然后韩琦空手而归,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虽说是个传闻,皇帝若要章越书法,让他写一幅不就得了,何必如此厚颜无耻。不过旁人问韩琦时,韩琦承认原贴如今不在自己手中,到底在何人手中却没人知道。
有了韩琦这番话的佐证,章越的书法就这般被传得神乎其神!
自章越书法得先后两任帝王赞赏的消息不胫而走后,汴京又是各种一波求章越书法的风潮。
谷宸</span>弄得章越如今除了画押之外,都不敢写字了,有时候在其他衙门往来时,在些不重要的公函上批示几句话,然后就有人说公函丢了,请章越再写一份。
章越也知事实上自己书法并未至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奈何名声带来的附加值实在太大。
对欧阳发如此郑重再三的请求,章越不由笑道:“我本不为人写字,但既是你开口,也不好回绝了。但也不是白写,念在你我相识多年,提两壶好酒亲自上门!”
欧阳发大喜道:“不就两壶酒么?容易!容易!”
说到这里欧阳发神色一黯道:“不过你一会见了爹爹,不可说我求跋尾的事。”
章越问道:“为何?”
欧阳发道:“还不是王介甫?”
章越道:“王介甫不是在江宁守丧么?怎扯到他?”
欧阳发道:“爹爹当年与王介甫有约定,说是为韩退之作了一份诗词全录,到时让介甫给全录作跋尾。如今全录已作成,但王介甫却不肯为爹爹再书写了。”
章越暗叹,欧阳修与王安石已越行越远了。
当初欧阳修送王安石一首诗,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
这是欧阳修对王安石的赞赏。
王安石给欧阳修回信,他日若能窥孟子,终身何敢望韩公。
王安石以为欧阳修将自己的文章比作韩吏部(韩愈)。
欧阳修得知后对王安石说,介甫错认某意,当年谢朓为吏部尚书,沈约与之书,云二百年来无此作也。如果是韩吏部,那到现在何止二百年。
王安石当即反驳道:“孙樵上韩愈书,曾有一句‘二百年来无此文’,最后还补了一句欧阳先生读书还不太多啊。”ωωω.χΙυΜЬ.Cǒm
章越听了欧阳发的话,知道欧阳修如今很不好受。
过了片刻,欧阳修已是步出,章越见欧阳修不由吃了一惊,这才几个月不见欧阳修却愈发的苍老。
却见欧阳修白发盈簪,面容老态甚重。
章越不由道:“伯父何至于此啊!”
欧阳修看向章越笑道:“上了年纪了,不服老不行啊,度之,来坐!”
然后欧阳修对章越道:“度之如今是书法名家,你看看某跋尾此书如何?”
章越道:“伯父,用尖笔干墨作方阔字,真可谓清眸丰颊,进退晔如!”
欧阳修闻声大笑道:“好一个清眸丰颊,进退晔如,度之会说话。”
章越与欧阳修父子谈论了一会书法,碑帖后,欧阳修对欧阳发道:“我与度之有几句话说!”
听了父亲的话,欧阳发虽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依言去了。
欧阳修对章越道:“吾家大郎二郎都不成器,便是三郎还好些,日后老夫归隐之后,几个儿子要托度之照看了。”
章越道:“生子当以孝为先,几位郎君都是至孝,伯父莫愁,日后若有用到小侄的地方一定尽力。”
欧阳修点点头道:“度之,我近来听闻朝堂上有人欲对你不利,你可有听说?”
章越心底一凛,然后将任守忠打交引监主意之事道给欧阳修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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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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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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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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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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