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见面,杨彪就笑了。
张松身材矮小,面貌丑陋,但眼中却有精光,一看就是桀骜不驯之人。这样的人通常在仕途上都不会走得顺利,但是遇到天子这样的人却最幸运不过。
庞统就是例子。
赵温将这样的人带到行在时,显然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杨彪问了几句,张松也不隐瞒,表示自己是随赵温一起来的。在江陵遇到了刘先,赵温决定在江陵停几天,自己先赶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杨彪不要自作聪明,在天子面有耍弄心机。
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你这么做,不符合忠的标准。
杨彪登时变色。
张松这句话说得很重,等于说他是伪君子。
汉代的学问近古,训诂也更接近古义。忠并非效忠,而是本心,与“衷”相近。
宋忠有时候也写成宋衷,就是这个意思。
臣事君以忠,就是秉持本人的意愿事君,不屈从权势,不违背本心。
所以不忠的反面不是奸,而是伪。
弘农杨氏道德传家,杨彪本人也一直以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了伪君子。
张松却不管杨彪的心情,接着又说,君臣之间的信任难以建立,却容易破坏。一旦没有了信任,互相猜疑,危险立生,合作也就无从谈起,甚至之前的旧事都要翻出来再论。
之前朝堂上的诸多悲剧,不就是由此而起吗?
如今好容易天子信任杨公,付以国事,你怎么能为一己私心破坏这样的基础?
杨彪忍不住了,问道:我是为益州着想,怎么能是为一己之私呢?
张松反问,你没有想为老友正名的心思吗?就算你没有,别人信不信?处为大臣,不处嫌疑之地,你这么做,得体吗?
杨彪抚着胡须,半晌无语。
他盯着张松看了又看,忽然笑了。“既然如此,益州的事,就交给你这个益州人吧。”
张松躬身而退,连口水都没喝,转身去求见天子。
——
刘协很快接见了张松,既不惊喜,也不意外,平淡得不像是第一次见。
张松很想问一句,陛下,我们之前见过吗?
当然,他最后还是没敢问。他自己很确定,他没见过天子。天子这么自来熟,应该是见的人太多了,自然而然的有了气度。
张松调整了一下情绪,向刘协汇报了益州的情况,以及赵温此行的经过。
去年秋天,张济、士孙瑞先后攻击得手,益州震动。
消息传到成都时,很多人都傻了。有人劝刘璋称臣投降,有人劝刘璋自免待罪,有人劝刘璋撤往南中,唯独没有人劝刘璋坚守成都的。
白帝城、剑阁那样的险要之地都守不住,成都能守得住?
唯一的结果只可能是惹怒了张济、士孙瑞,引发围城血战,便成都这繁华之地付之一炬。
十年前,西凉人火烧洛阳的事,大家记忆犹新,没人愿意成都步洛阳后尘。
后来又听到消息,说士孙瑞、张济并没有趁势进军,而是就地度田,成都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情绪这才安定下来。
紧接着,赵温赶回成都,劝刘璋投降。xǐυmь.℃òm
这是最后的机会,天子也是有脾气的,再不投降就晚了。
刘璋本人没什么主意,无可无不可。能拿主意的人意见不一,争到最后也没争出个结果,赵温心力交悴,只得返朝。
刘协听到这里时,问了一句:什么人愿降,什么人不愿降?不愿降的人又有什么计划,是坚定成都,还是逃进雪山隐居?
张松说,人很多,难以一一说明,但总的来说,关键是在度田。
不愿降的人有两个计划:一是顺江而下,转往渤海,去行德政的渤海安居;一是退往南中,在崇山峻岭中隐居。
只不过选择后者的人不多,而且是以当地人为主,中原人大多选择去渤海落籍。
刘协听完,笑了笑,又问张松。“你的建议呢?”
张松也笑了,反问了一句。“陛下能在犍为、越嶲、牂柯等郡度田吗?”
刘协也不掩饰,说道:“暂时不能。”
犍为、越嶲诸郡在益州南部,大致是后世的贵州、云南,朝廷目前的确没有直接统治这些地区的能力。
但现在不具备,不等于将来不具备。
所以,他不会承认益州南部诸郡的自治,会先在重点地区推行教化,然后逐步蚕食。
难不是不做的理由,而是要付出更多努力的理由。
而且他相信,有四民皆士这样的降维打击优势,推进的速度会比很多人想象的更快。
最多一百年,甚至有可能在他的有生之年,就能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果。
对于文明的推进来说,一百年不算太久,甚至可以说非常快。
张松听出了刘协的言外之意。“陛下坚持?”
“坚持。”刘协点点头。“滴水穿石,百炼成钢。很多事不怕慢,只怕不做。文翁兴学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三百年间,益州出了不少人才,却没人像文翁一样立足于益州本地,推进益州的教化。我愿意做这样的人,继承先贤遗志。”
张松离席,躬身而拜。“臣松不才,愿为陛下执辔,为益州尽绵薄之力。”
刘协笑笑。“你家有多少田,不怕吃亏?”
张松慨然道:“我张家有点田,可是比起天下大同来,不值一提。”
他停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臣常思忖,六国虽灭,其后裔沦为黔首、布衣,但所享之衣食未必不如其先祖。我张家纵使将多占的土地交出去,也不会一蹶不振,泯然众人。且君子当以才华显世,岂能以地广自负?臣宁为千里马,奔驰而死。不为守财奴,抱铜而生。”
刘协盯着张松看了片刻,哈哈大笑。
他站起身来,走到张松身边,抬手按在张松肩上,轻轻拍了拍。
“子乔,你可与杨德祖、祢正平比肩。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舍了土地这身外物,你才能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你若不弃,先去司徒府历练,助杨公一臂之力。”
“唯。”张松正中下怀,躬身答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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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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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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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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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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