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这是……”赵歧满脸期待地看着刘协。
刘协一身春装,很随意地摆摆手。“这两天被吵是头疼,出来散散心。赵公不必多礼,当我是一个游历的学子即可。”
赵歧笑了。“若我大汉的学子都能如陛下一般文武兼备,华夏衣冠必盛行天下。”
“会有那一天的,虽然我未必能亲眼见证。”刘协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赵公耄耋之年尚能自省,不为成见所困,年轻辈若能如赵公一般,自胜胜人,何愁王道不兴?”
“陛下谬赞,老臣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赵歧抚着胡须,眉开眼笑。
陈宫却更关心天子刚才所说的事。
他虽然天天跟着赵歧问学,却对朝廷的事并不陌生,知道这两天在吵些什么,也思考了很多。天子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觉得只是偶遇。
“臣疏忽,不知陛下在此,一时妄言,还请陛下恕罪。”
“你那真是妄言吗?”刘协反问道。
陈宫有些迟疑。他看了刘协一眼,看到了刘协眼中的笑意,突然有了勇气。
“臣……是肺腑之言,只是出言不逊,不合君臣之礼。”
“那我再问你一句,是道理之理大,还是礼仪之礼大?”
陈宫不假思索。“道理之理大。”
“没错。”刘协点点头。“有理走遍天下。不讲道理的人,就算礼节再周到,也不过是假客气。巧取豪夺就是巧取豪夺,并不会因为巧取豪夺的人读过书,就会明正言顺。只可惜,很多人不涉及个人利益的时候,可以大讲王道、仁义,一涉及到个人利益的时候,就只剩下不与民争利了。”
赵歧、陈宫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知道天子可能有事,却没想到天子会这么直接。
刘协转头看着赵歧。“赵公,你怎么理解不与争民利?”
赵歧抚着胡须,神情严肃起来。“老臣以为,不与民争利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今人的理解。真正理解这句话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只是将这句话当作借口,掩饰自己的贪婪。”
刘协打量着赵歧,兴趣大增。
他知道赵歧不是一个守旧的人,否则他不会首开为《孟子》作注疏的先河。
孟子在后世被称为亚圣,但在汉代的地位并不高,只是诸子之一,其书也归于子书,与《论语》一样,作为启蒙读物,而不是真正的经。
赵歧研究《孟子》,为《孟子》作注疏,对于儒生来说,这是不务正业。
但他还是没想到赵歧的思想会如此激进,直接认定那些人就是贪婪。
“愿闻其详。”
“不敢。”赵歧拱了拱手,清了清嗓子。“不与民争利的要害不在利,而在争。谁能争?强者对弱者。争,即以强凌弱。不争,即不以强凌弱。以强凌厉,为暴。不以强凌厉,是仁。与民争利之政,是暴政,不是仁政。是以与民争利,君子不为。”
陈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赵歧这几句话说得很重,就差指着刘协的鼻子说你与民争利,就是暴君了。
谷礿</span>天子汲汲以王道为追求,你当面说他行暴政,一点面子也不留,怎么行?
赵歧一把年纪了,天子就算不满,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他还年轻,又与赵歧走得这么近,万一天子把恨记在他身上,他这一辈子就别想出仕了。
他不敢直接看刘协,只好一本正经地看着慷慨直言的赵歧,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刘协的神情。
刘协点头表示赞同,示意赵歧继续。
赵歧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陛下对士大夫,陛下强,士大夫弱。士大夫对庶民,士大夫强,庶民弱。陛下与士大夫争利,是暴政。士大夫与庶民争利,同样是暴政。他们说度田是与民争利,可是他们兼并土地,让庶民无立锥之地的时候,难道不是与民争利?”
陈宫愕然。
他没想到赵歧反对与民争利的落脚点并不是反对天子度田,反则是支持天子度田。
“赵公……”
赵歧看了陈宫一眼,一声轻叹。“公台,我在山东逃难十多年,见过民间疾苦,知道很多人是如何失去土地,变成流民的。你真以为那些大族的土地都是公平交易来的?”
陈宫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赵歧的话。
他虽然没有像赵歧一样逃难,但他在曹操麾下时做过掾吏,接触过很多普通百姓,甚至流民。他也知道那些地方大族是如何巧取豪夺的,真正公平交易的十不足一。
“陛下,臣不反对度田,臣只是希望陛下不要操之过急。冻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急不得。等春暖花开,再厚的冰也会消融,不攻自破。陛下施行仁政,教化百姓,精诚所至,自然金石为开,王道也会如期而至。”
刘协沉默了片刻。“赵公是说,我当行黄老之道,与民休息,顺其自然?”
赵歧脸一沉。“陛下本是聪明人,今天怎么糊涂了?欲兴王道,当行儒术,如何能用黄老之道?我是劝陛下行孟子之道,行仁政。仁者无敌。行仁政者,虽百里亦可王,何况陛下身负天下之重呢。”
刘协哈哈一笑,拍拍额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赵公又改信黄老呢。”
赵歧白了刘协一眼,也哈哈大笑起来。
陈宫见状,也跟着笑了两声,只是有些担心。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协转头看向陈宫。“公台以为赵公之言如何?”
陈宫拱手道:“赵公学问深厚,又见多识广,自然是至理之言。”
刘协微微颌首。“赵公所言,的确有理,只可惜赵公年已耄耋,不能再让他受案牍之累。要是早个五十六年,我倒是想让赵公领一州之地,行仁政,致王道,与荀文若、杨德祖一较高下。可惜啊,可惜啊。赵公,你生不逢时。”
赵歧笑道:“陛下,臣虽年老,公台却正当时啊。公台与我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他对孟子仁政的理解不亚于我。若陛下能给他一个施展机会,当不亚于荀文若、杨德祖。”
“赵公……”陈宫心跳加速,却不能不出声阻止。xǐυmь.℃òm
赵歧瞪了陈宫一眼。“公台,大丈夫当见机而作,勇于任事。我生不逢时,你却正逢陛下中兴之际,岂能像我一样闲居?当为陛下,为天下苍生,竭尽才智,一展鸿图,共襄盛举。”
陈宫忐忑地看着刘协。
刘协微微一笑。“公台,愿意去九江度田吗?袁术靠不住,你去做个榜样,让山东士大夫看看度田究竟是仁政,还是暴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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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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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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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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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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