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播送的那件衣服早就不见了,郭图只有一件破烂的夹衣,被冻得瑟瑟发抖,脸色发青。
身为钦犯,他也没有车可坐,只能跟着队伍步行。Χiυmъ.cοΜ
仅仅走了半日,他就顶不住了,苦苦哀求押解的廷尉吏,希望在拉草料的大车上占一个角落,挡挡风,歇歇脚。
照这样走下去,他怀疑自己坚持不到弘农。
廷尉吏不敢多事,悄悄地去报告了宣播。
宣播也不敢做得太过份。公卿大臣中有很多关东人,如果他们看到他虐待郭图,或许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却会将他划入趋炎附势的小人之列。
万一袁氏得了天下,他必然受到报复。
左思右想之后,宣播趁着夜晚宿营的混乱之机,找到了司空张喜,请张喜拿个主意。
听说宣播用了刑,张喜大惊失色。
“元放,何至于此?”
宣播暗自撇嘴。
你装什么糊涂?郭图君前失礼的实录已经抄送公卿大臣,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公,陛下震怒,不动刑焉能交待?”宣播摆出一副我也很无奈的委屈神情。“张公放心,我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审讯,只是皮肉伤,未动筋骨。若不是行军,养几日便也好了。”
张喜看着宣播,连声叹气,却不说如何解决。
这事就没法解决。
天子真是恼怒郭图失礼吗?才不是呢。天子虽年幼,却是识大体的人。受了李傕那么多委屈,如何大胜,不是一样放过了李傕的子弟。
天子是要借这个机会看看哪些人心向袁氏,要为袁氏出头。
审讯郭图,与面折周忠一样,都是为了逼大臣表态。
这时候为郭图出头,不是自找没趣么。
张喜端起茶杯,一口接一口的喝茶。
宣播眼巴巴地看着张喜,假装不懂张喜的意思,还殷勤的为张喜续了一杯热水,体贴地关照张喜天冷,多喝水,免得上火。
张喜恨不得将杯子砸在宣播头上。
最后没办法,他给宣播出了个主意。
“能救郭公则的人,只有一个。”
“谁?”
“郭公则为何惹得天子大怒,你真以为是君前失礼?”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张喜摇摇头,不屑地看了宣播一眼。“天子胸怀天下,岂会与郭公则一般见识。之所以发怒,是因为郭公则一时口无遮拦,提及蔡令史失陷西凉军中之事。”
张喜叹了一口气。“羞辱妇孺,而且是故人之后,本非君子所为。且弘农王夫人亦有类似经历,事涉皇族体面,陛下岂能不怒?”
宣播恍然大悟。“那我该去求谁?蔡令史,还是弘农王夫人?”
张喜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敲了宣播一记。“你是如何官至廷尉的?滚!”一脚将宣播踹了出去。
宣播出了帐,拍拍屁股上的脚印,脸上的笑容散去,不屑地撇撇嘴。
这老东西,滑得跟泥鳅似的,什么都说了,就是不说最后那个名字,生怕落下口实,惹上麻烦。
不管是求蔡琰,还是求唐姬,这事都不好开口。
也怪郭图嘴欠,你什么不能说,偏偏说人家失陷西凉军中的事。
蔡邕是袁氏世交,唐姬更是少帝的未亡人,这点体面都不留,有失君子风度。
虽然对郭图心生鄙夷,宣播却还是想办法求见唐姬,请唐姬出面斡旋。
如果郭图死在他手里,后果很严重。
——
刘协一手拿着公文,一手拿着饼,咬一口饼,蘸一点酱。
饼很干,好像还掺了麦麸,口感粗砺,刮得嗓子疼。
但这已经是太官令特地准备的,利用行军间隙,将麦子磨成面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要不然他只能吃麦饭,也就将麦子连皮蒸熟做成的饭,那才叫一个难以下咽。
“陛下就吃这个?”唐姬将带来的衣服交给迎上来的郎官,走到刘协面前。
刘协瞅了她一眼,笑道:“比苦胆好多了。”
唐姬静静地看着刘协。
刘协有点尴尬。“嫂嫂,你有话就说。”
“陛下,你是成大事的人,不必与郭图那样的小人计较,平白失了身份。”
刘协明白了。“嫂嫂为郭图而来?”
“是。”唐姬低下了头。“当初先帝欲废长立幼,立你为嗣,他为你皇兄出过力。如今尘埃落定,我不想还欠着他的人情,从此恩怨两清。”
刘协没有心理准备,被唐姬的直接搞得措手不及,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将手中的饼送入口中,慢慢的咀嚼着,艰难地咽了下去。
斟酌了半晌后,他开了个玩笑,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这样的话,嫂嫂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唐姬眼皮一挑,一抹笑意从嘴角绽放,随即又强行收了回去。
“陛下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一辈子也无法偿清,再多一个人情也无妨。”
“好。”刘协点点头。“给荀彧的信写了吗?”
“写了,请昭姬代笔。只不过能不能来,我可没把握。”
“嫂嫂尽力就好。”刘协拍掉手上的饼屑。“我马上让人放了郭图,随他去哪儿。”
“谢陛下。”唐姬躬身施礼。“臣妾告退。”
刘协没说什么,看着唐姬踩着轻快的步伐远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让人召宣播来。
宣播很快就来了。
刘协问了审讯的结果,然后问道:“廷尉有何决断?”
宣播的后背全是冷汗。“陛下,臣以为,袁绍官不过渤海太守,郭图作为其幕僚,与平民无异,不值得陛下动怒,三公议罪。责打一顿,命其回复袁绍,以示警诫。将来袁绍伏诛,再一并处罚便是。”
刘协打量着宣播,笑了一声。
宣播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强撑着才没失态。
刘协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一份公文。“去办吧。”
“唯!”宣播如逢大赦,拜了两拜,转身离开。
虽然只是几句话,天子也未动怒,他却被吓掉半条命了。
刘协抬起头,看着宣播匆匆忙忙的背影,脸色阴了下来。
他下诏公卿议郭图之罪,公卿装聋作哑,谁也不肯说一句话,不是为了郭图,而是不想得罪郭图身后的袁绍。
击杀李傕,只是让公卿大臣对他多了一份信心,却不足以让他们与袁绍决裂,忠于大汉。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一锅端。
待万山红遍,再看是谁之天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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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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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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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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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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