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处耘之言,并不客气,甚至带有少许的蔑视,那强势的姿态,让仆勒有些不适。这与刘皇帝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皇帝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李处耘的攻击性则更强些。
迎着大汉君臣的目光,仆勒强行稳住心绪,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外臣所言,并非个人妄想,所倚仗的理由,一共有四!”
“哦!说来听听!”刘皇帝有点感兴趣了。
拱手躬身一礼,仆勒缓缓道来:“第一,契丹人悍然西征,偷袭我国,虽靠着阴谋偷袭,占我城池,杀我军民,但我国上下君臣,皆视其为仇敌,立志坚决抵抗,绝不妥协,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第二,契丹人远来,鏖兵境内一年多,虽取得了一些战果,但长期作战,兵马疲惫,前后军力也有不少损伤,其军势也只会越来越弱,久战下去,未必能坚持更长时间;
第三,高昌城虽破,但龟兹地区仍保留了不少实力,龟兹城虽不如高昌广固,却仍可据守,军马粮草,仍可坚持。而西北面的轮台地区,尚存军民十数万,这些都是反攻的实力;
第四,契丹入寇以来,残杀性命,掠夺财货,犯下滔天罪行,国内军民闻之,无不愤慨。我国有百万部民,可汗也已经遣使鼓动诸城镇部落军民抗击契丹人。其军战力虽强,但军力也就三两万人,只会越打越少,终有一日,能够将之驱逐!”
仆勒滔滔不绝,将西州回鹘在持久战方面的优势一一数来,并且越说越自信,勾画出一个西域抗战的发展局面,并且指出,最终的胜利者会是他们回鹘。
然而,大汉君臣岂能轻易为这些表象所惑,李处耘淡淡然地发一问:“如来使所说,西域局势虽然堪忧,却也未至危亡之时,既自信御敌之策,又何必四面求援,又何需大汉发兵远救?”
一句话,说得仆勒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回味自己所说的话,有种抽自己两巴掌的冲动,明明是解答自信坚守的问题,怎么说着说着便变成了驱逐契丹了。
吹大的牛皮,被当面戳破,仆勒的脸也不禁有些发热了。见其喏喏不得言,刘皇帝微微一笑,看着他,说:“朕观你颇有见识,也具辩才,一路走来,历经艰险,犹不忘使命,也算是一良才。待在西州实在可惜了,可愿意在朝廷为官,为大汉效力?”
面对刘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招揽,仆勒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一张还算英武的面庞上,露出激动之色,拜道:“大汉乃中土天朝,陛下亦是天可汗,臣得陛下厚爱,是臣几世修得的福分,自当效忠。只是故乡如今惨遭侵略,家人同胞饱受蹂躏,臣每思至此,肝肠痛断,不能自持,若得因大汉天兵西向,拯救乡土,臣愿以死相报!”
这一番话,仆勒倒也流露出一番真挚的感情,刘皇帝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西州远在数千里之外,纵朕有意插手,也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你之所请,事关军国大略,还需慎重,也当由朝廷讨论,听取众人的意见,朕也不能独自裁定。这样,你暂且在东京住下,待朝廷商讨出一个结果,再与你一个答复!”
刘皇帝这话,虽有些敷衍,但也算给此人一个面子了。闻言,仆勒又哪敢再固请,当即拜倒称是。
待仆勒退下,殿中就这剩下刘家父子与赵、李二人了。稍微整理了一下方才所得,刘承祐环视三人一圈,目光落在太子刘旸身上:“二郎,西州的情况你也听了,对于辽军西征之事,有何想法?”
哪怕年纪尚轻,但经过多年的锻炼,刘旸如今也越发沉稳了,举止得体,人皆道有人君之像。被叫来陪驾,也一直端坐,竖耳倾听,虽未发一言,但面上没有一点烦躁之意,安安静静地做着一个美男子。当然,从当初刘皇帝北伐时他监国时起,这样的耐性就已经开始磨炼了。
论机敏,或许刘旸不如刘昉、刘煦、刘晞乃至五皇子刘昀,甚至有些后知后觉,但他让刘皇帝感到满意的是这种性格背后,表现出的慎思笃行。
此时也一样,面对刘皇帝之问,刘旸没有直接答话,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方才拱手大道:“臣有些疑惑,辽军仅以三两万偏师西进,翻跋金山,逾越流沙,可谓劳师远征,回鹘既有百万之众,又有城池依托,为何抵御得如此辛苦,不足一年的时间,竟致大半国土沦丧?若说契丹军强,臣也不相信强到如此地步,且诸公皆言,契丹此次西征,所遣将士,并未有多少精锐......”
对于刘旸的问题,刘皇帝露出了满意的色彩,他喜欢看到自己的继任者,能够有此类思考,哪怕想不通。
微微一笑,刘皇帝看向赵匡胤,道:“赵卿,你是当年的北伐大将,同契丹人交过手,可能给太子释疑?”
对此,赵匡胤自然是乐得发表意见了,拱手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道:“陛下,殿下。臣以为,西域战局进展到如今的地步,不过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辽军虽然远征,但准备充足,且所遣是人,观耶律斜轸用兵,正奇结合,目的明确,扬长避短;
其二,则是回鹘人反应迟钝,辽军西进,早有示警而轻慢大意,临战之际,又昏招迭出,自缚手脚,不能发挥其优势,而为辽军牵制,以致空有百万之众,不能善加利用,到此危亡境地。”
“明白了吗?”刘承祐问刘旸。
刘旸微锁着眉头,又想了想,方才送展眉头,朝着赵匡胤一礼:“多谢荣国公赐教!”
赵匡胤赶忙道:“殿下客气了!”
轻吁了一口气,刘皇帝再问三人:“对西域之事,该如何应对?”
还是让刘旸先说,刘旸又想了想,试探着表露看法:“臣以为,如陛下所言,西域距离大汉太远了,中间又隔着河西走廊,归义军归附之事,尚未解决,甘州回鹘又阻于途中,发兵救援,不可取!”
又看向赵匡胤,赵匡胤点头,对刘旸的话表示认同:“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西域之事,终究不是眼下大汉所能顾及的地方,不论西州回鹘能否守住,大汉都无必要在此事上浪费兵马钱粮!”
李处耘的态度则更加明确了,向刘皇帝请道:“陛下,臣因为,契丹肆虐西域,其影响已然波及河西,当趁此机会,一举解决甘州回鹘,待河西问题一解决,再面对西北事务,大汉则进可攻,退可守,掌握主动!”
“你们觉得,该西进了吗?”
“时局至此,该当决断!”李处耘肯定地答道。
嘴角稍微扯动了一下,刘皇帝坐直了身子,淡淡道:“看来,是该考虑西进了!”
事实上,从收到柴荣的奏章时起,刘皇帝心中就已经定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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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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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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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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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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