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生活,也使得韩熙载在金陵朝堂的存在感不断降低,但想着他、念着他的人,却也不再少数。细数下来,如今的韩熙载,实则是江南资望能力第一第臣子了。
只是,不得重用罢了。当然,以国家形势崩坏至此,用他也来不及了。说起韩熙载,也的确称得上一代名臣,见识、能力、才干,都能称得上出类拔萃,然而观其履历,却是宦海沉浮,半生坎坷。
从李昪,到李璟,再到李煜,实际上韩熙载从来没有真正得到重用,一展其才。江南政权,前期有宋齐丘,中期有冯延巳,到后期,韩熙载已然彻底被打入“冷宫”了。
淮南大战之后,由韩熙载主持的改革,更像是在收拾烂摊子,是为救急,取得的成效也属回光返照,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在冯延巳等人的反扑下,终究宣告失败。从那之后,韩熙载就彻底消沉下来了。
不过如今,在朝廷雄兵围城之际,韩府的大门再度开启了,所迎宾客,乃是宰相徐铉,因为年纪差了不少,二者勉强算得上是忘年交。
对徐铉的拜访,韩熙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与尊重,将之迎入正堂,亲自接待。没有舞姬乐工,也没有山珍海味,只是清茶淡酒,三两菜肴,与两年前的奢靡铺张可是迥异。
“鼎臣出使,奔波辛苦,还抽得闲暇,前来看望我这衰朽老夫,这番心意,在此谢过了!”韩熙载显得十分高兴,对徐铉道。
闻言,徐铉看了看韩熙载,不由叹息道:“韩公虽久居宅邸,足不出户,然对国家大事,还是洞若观火啊!”
“过奖!”韩熙载连连摆手:“我已过六旬,精力不济,哪里还有心思关心朝政,只耳闻罢了。如今所求,不过含饴弄孙,填词属文,安享晚年罢了!”
说着,韩熙载取出一本书,交给徐铉道:“鼎臣,这两年,我写了几卷文章,取名《格言》,这是自认为写得最好的一卷,还请品鉴一番!”
二人是并称“韩徐”的文坛大家,若是平日,徐铉定会兴致勃勃地研读品鉴,然而现在......迎着韩熙载的目光,徐铉只稍微翻了翻,连粗略都看不上,就合上册页,对韩熙载道:“韩公,如今汉兵围城,国家危殆,恕我实无兴致,瞻仰大作!”
从徐铉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了些不满,韩熙载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方才平静道:“国势如此,非人力可挽,奈何?”
徐铉面容间一阵变化,本想正义执言一番,但注意到韩熙载那迟暮老态,终是怆然叹道:“我等深受三代主君厚恩,难道就坐看宗庙堕毁,国主沦亡吗?”
“鼎臣觉得,还能如何挽救?”面对老友,韩熙载终于露出了少许的苦笑。
不过,又迅速地回复到一种不羁的姿态,对徐铉道:“听闻南平王、蜀主在开封,还是得到了朝廷善待,若为国主安危计,为李氏延续计,自当有所取舍!”
听韩熙载之言,徐铉问:“韩公也觉得当降?”
注意到他的话,韩熙载说:“看来,已经有人提议出降!”
徐铉把澄心堂内的讨论情况,简单地讲了一遍。闻之,韩熙载倒也未露意外之色:“钟仲益早已心向朝廷,此时汉兵临城,提议出降,倒也不足为奇。由此可见,朝臣各怀异心,军队连战连败,人心惶惶不安,如何能挡十数万汉军强兵?林仁肇被下狱,朱令赟虽为功勋之后,但其才终究难扶天倾,一个皇甫继勋使得鄂州轻易沦陷,朱令赟又如何能够守住金陵?”wWW.ΧìǔΜЬ.CǒΜ
在林仁肇下狱后,于紧急之间,金陵主臣选了个主将,禁军高级将领朱令赟,这是个在正史上都也只言片语记载的人物,宋唐最后一场大战的主角,完败告终。李煜君臣是实在找不出人了,不得不拔出一个高个儿来担负重任。
注意着徐铉越显沉重的面容,韩熙载略作思吟,继续对他道:“鼎臣,两江之地,尤其江南,自吴及唐,六十余年间,休养生息,极尽繁荣,可以说,天下膏腴富庶之地,莫过于此,金陵则是中心。
天下一统,不可阻止,朝廷欲平南,绝不希望江南沦为废墟,尤其是金陵城,如果能够完好无损接收,对于朝廷今后的恢复治理,是有大益的。
如今,汉军尚未破城,想来既在做准备,也是顾及此点,李惟珍是个有见识、有胸怀的人,方有劝降之举。此时出降,金陵城尚可作为谈判的条件,倘若汉军耐心耗尽,城破之后再降,届时又是另外一种可能了......”
韩熙载所说,算是很浅显的道理了,然而就是这简单的道理,往往让诸多身在局中的人参悟不透。徐铉面色沉凝,惊声说:“李谷的劝降信上明告国主,三日后攻城!”
“也就是说,汉军只给国主三日的考虑时间!”韩熙载感慨道,看向徐铉:“鼎臣,我知你素来清正,投降之议,绝不会轻易出于你口。但是,如若为李氏之家着想,当速决!”
这是韩熙载最直白地表明自己态度了,原本,徐铉上门,还有求取些解难办法的心思。面色变幻几许,徐铉忽然抬头,看着胡须已几达胃部的韩熙载,苦笑道:“韩公,闭居府中,未必不是一桩幸事啊!”
“在下告辞!”酒初闻,茶未饮,徐铉起身告退。
韩熙载亲自相送,不过没走两步,徐铉停下来道:“却是我糊涂了,回城之前,汉军主帅李谷,曾托我向韩公带一句话!”
说着,徐铉将李谷对韩熙载的问候转述了一遍。
闻之,韩熙载老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眼神之中,有追忆,有感慨。遥想三十多年前,正阳渡前,那时他是何等骄傲自信,何等豪情壮志,如今,也只沦落为一个垂暮老朽了。
“终究,是李惟珍赢了啊!”韩熙载这么叹道。
在送走徐铉后,韩熙载再度回到堂间,自斟自饮,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淡泊宁静的状态中。前两年,韩府的奢靡铺张,如今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一方面,是韩府家财,并不能长久地支撑那等豪贵生活。另一方面,江南固然是堆金砌玉的浮华地,然而一旦归附朝廷,还想保持过往的生活作风,也几乎是不可能。
尤其是,对于一个官僚而言,因此,乾祐十五年以来,韩熙载遣散了此前招揽的门客、倡伎,削减府上开支用度,约束家人生活作风。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方才完成由奢入俭这个艰难的过程。
从这一方面而言,哪怕韩熙载这些年在宦海生涯上颇不如意,但并没有完全丧失对政治的兴趣,并不像表面的那样消沉颓废,否则他也不会这般耳聪目明,对徐铉说出那番话。
另外,从韩府生活的转变来看,此公只怕已做好了入汉仕汉的准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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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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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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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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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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