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乃是蜀乱声势最大,斗争最为激烈的阶段,皇帝的态度与汉廷的制命,就如冬日里的一汪清泉,温暖的大部分蜀中小民之心,也彻底断了举叛贼众的后路。于叛众而言,那道强硬的制书,就是一道催命符,热油里注水,自然是剧烈沸腾。
诚然,十几万叛众,祸连十数州,声势确实不小,但终究难成气候,就像一群秋后的蚂蚱,蹦跶得再欢快,也不过坟头蹦迪,长久不了。
初期,叛乱的勋贵、豪强地主,能够凭借着对地方的影响,再加蛊惑无知小民,聚众谋乱,但随着朝廷对于土地的政策明布蜀中之后,普通的蜀民,举乱之心立减。
底层的百姓们,忍耐力是很强的,在孟蜀的压榨剥削下,都能苟活,而况于换了汉廷,并且新的统治者,还给他们减少负担,给予希望。又是在大冬天的,能有多少人愿意冒着萧风寒霜,去做那掉脑袋的事情。
猛虎有打盹的时候,汉军的素质摆在那里,一旦收心,仍旧是天下强军,腰包里装得鼓鼓的汉军将士,也更有动力,去平叛,对于大部分中下级官兵而言,蜀地的叛乱,又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而对于那些高级将帅们而言,在皇帝的鞭策与督促,为了弥补之前的过失,当然也十分用心卖力。
而有一批人,比起入蜀的汉军,还要卖力,那就是那些被收编的蜀军,仅一个军功授田的政策,就给足以提高他们杀贼平乱的积极性。
是故,在即将跨入12月时,蜀中的乱事,便开始由盛转衰。
腊月的成都,对于本地人而言,还是有些冷的,但对于来自北方的汉军,却有算不得什么了,驻守的汉军将士,大多只添了一层衣,或丝制、或绸制,突出一个“豪”字。
成都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安定,赵普到任后,大刀阔斧地进行改正,构建大汉的统治秩序,是以人心渐安。最重要的,还是街市之间,除了巡逻的兵卒外,再无汉军横行的场面,成都的驻军,要么被约束还营,要么被调出去平乱。
有的事物,就是这般奇妙,蜀乱未发时,成都氛围紧张,士民惊惶,甚至给人一种乌烟瘴气之感。然而,当各州乱事频发之时,成都反倒安定了。当然,这既有汉军收敛的缘故,也因为士民配合,做大汉的顺民,以免被波及,此前只是有被抢掠的风险,但若与叛乱扯上关系,那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了。
自十月叛乱发生后,向训便将成都城完整地交给赵普,自己则移驻城外,另设帅帐,发号施令,弹压叛乱。
经过足足一个半月的用武,局势已然趋于掌控,绵州与梓州、遂州这几股较大的叛军,已然被打压下去,其余州县,也多有胜报。而成都近州,如汉、简之地,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雷厉风行地处置,由王仁赡领军,基本肃清。
帅帐之内,火炉之中,木炭被烧得通红,释放热量的同时,也发出耀目的光亮,并伴着一阵噼啪响。
向训一身常服,拿着一封军报浏览了一遍,严肃的表情间浮现出一抹怒意,冷斥道:“这个郭进,杀性怎么如此之重,不知轻重,这是把蜀民当獠人杀吗?”
蜀乱爆发后,平蜀大军的高级将帅们,基本都派出去了,赵匡胤去了北边,负责统一指挥各州汉军的平叛,这有皇帝意思,向训照办,也有借赵匡胤良好的名声,用以招抚人心。
王全斌则带着奉国军去了南边,进驻泸州,并继续向南,施以影响,将川南的广大地区,彻底纳入大汉的统治体系之中。那是个苦差事,但王全斌也不敢有怨言,尤其在得知天子已了解他在成都的作为之后,只能用镇定川南的功劳来挽回形象了。
而留在成都的高级将帅,只剩下向训以及高怀德了。高怀德双手正掷于炉上,烤着火,听向训之言,不由说道:“怎么,郭进又杀俘了?”
向训放下军报,起身走到高怀德对面,也伸出生了些冻疮的手烤着,张紧几下,发出一阵舒服的声响。看着高怀德,向训淡淡道:“那倒也不是,郭进虽然胆大,却也还不敢以身试法。只是眉、嘉境内一万多叛军,三战下来,死者逾万,生擒者不到三千,伤亡之人也不理会,这是以上万条性命成就他的功绩啊!”
毕竟是同袍,有共进之泽,听向训之言,高怀德倒是替郭进说话了:“前者,乱情汹涌,川蜀震动,非重典难以定之,震慑不臣之徒。郭进所为,杀伤或许大了些,但效果应当还是不错,眉州想来也安定,蜀人不敢复叛,官府也可从容治之,收拾残局!
向公总率大军,征讨不臣,也是杀人如麻,怎么如今心肠倒软了起来,悲天悯人,可减将帅志气啊!”wWW.ΧìǔΜЬ.CǒΜ
向训喟然一叹,带着自嘲:“也许是人老多情吧!”
向训倒如今,岁不过四十六,对于一个统帅大将而言,可谓盛年,但已屡屡在人前感慨言老,让很多人都不理解。
高怀德轻笑道:“向帅都言老,这让大汉那么多老臣宿将,何以自处啊!”
听其玩笑,向训这才严肃了些,指着眉州所呈军报,感慨道:“此番平蜀,陛下亟欲得者,城池、土地、丁口、兵甲,我北路大军,从三泉首战,一直到进入成都,一路征伐进军,双方前后所殒之性命,也就一万多人。
而今,仅一个眉州,就杀亡逾万,北面的平乱,已然死了不少人,再加因此乱遭受兵燹罹难的蜀民,更是难以计数。
我所虑者,即便成功平息此番蜀乱,蜀中生灵死伤过重,难免元气大伤,日后,不好向陛下与朝廷交待的啊!”
听完向训的顾虑,高怀德默然,沉吟一阵,方才感慨道:“向公顾国忧民,真统帅也!”
“不敢当!”向训摆了摆手。
“所幸,乱发于冬季,也没有太多的黔首参与其中,否则若值农忙,耽误了田耕,后果将更严重!”高怀德继续道:“如若想要减少蜀地的破坏以及蜀民的伤亡,也唯有尽快平灭各州叛贼了,乱事拖延得越久,造成的伤害与损失就越大!”
向训表示认可:“此言得之!”
“或可降下一道帅令,督促各州将士,进剿余叛,戡定祸乱!快过年了,也将至国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高怀德建议道。
“敦促之令倒也不急需,赵匡胤是个有见识的人,也知晓轻重缓急,相信会处理好的。陛下可谓识人啊!”向训说道,语气中不乏对赵匡胤的欣赏。
高怀德点点头,算是同意此点,走到标注着叛军形势的军事地图前,筹思道:“经过这月余的进剿,剑州境内,叛众已被夷灭,绵州之叛也已式微,剩下的也只有梓州、遂州为患最剧。等彻底解决绵州乱贼,略作休整,再集中兵力打两仗,当可平之。梓、遂若定,余者不足道哉!”
听其分心,向训考虑了一阵,回转帅案,提笔写下一道军令,而后唤来帐前军校,由其安排发往在北面督剿的赵匡胤。
不是一道催促的军令,只是再作强调,命进剿诸军不需侵犯平民,并在征讨过程中,尽量减少杀戮。
战争就意味着破坏与死亡,向训还是明白的,不可能完全杜绝,只能尽他所能,尽量给蜀中多留几分元气了......
“启禀都帅,成都赵府君进营求见!”
“快请!”
赵普掀帐入内,脚步匆匆,身上带有的冷意迅速被帐中的温暖驱散。这段时间,汉军平乱虽急,但忙碌,还得属赵普。他虽然只挂着权知成都府的职位,但实权很大,作为由汉廷派入蜀中职衔最高的官员,可以参与整个川蜀的政务,没有任何问题,皇帝给了他便宜之权。
手里有多大权力,就需要承受相应的繁累与压力。当然,对于赵普而言,川蜀的履历是他仕途生涯一***的机会,自然是尽职尽责,未敢有丝毫废怠。
“不知向都帅,召本府前来所谓何事?”入帐,也顾不得寒暄了,赵普直接问道。
“这段时间,成都及周遭的平稳,辛苦赵府君了!”向训平和一笑。
不过,见他一副“我很忙”的表情,向训将眉、嘉的军报交给他,道明意图,说:“郭进发来捷报,眉、嘉境内叛乱告平,余贼也已肃清,赵府君可以安排人整治政务,厘分田亩了!”
为“土改”之事,汉廷紧急调遣了一批干吏入蜀,“协助”地方整治土地,那些人,基本由赵普统一安排。闻言,赵普接过一览,没有多话说,当即点头应允。
向训又继续道:“北面的州县,也可派人去了!”
赵普有些意外,提出疑问:“若本府所知无误,北面的叛乱,尚未平定,叛众尚在结聚顽抗吧!”
向训轻轻一笑:“顽抗是实,不过其势已日薄西山,被我军完全压制,乱情得到控制,前方打仗,后方分地,并不冲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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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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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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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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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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