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照例宴请群臣,崇元殿气势恢宏,彩带密布,宫灯高挂,节日的气氛比较浓厚,但比起往年,规模要小些。只众宰臣、诸部司主副大臣这些当权者应召入宫赴宴,因为伐蜀进展顺利,两相映衬,更显喜庆。
“诸卿!”刘承祐如常,持杯步至陛下,走到殿中,环视一圈,做开宴陈词,道:“如今已是乾祐十年,在座诸公,有不少人,都陪朕一路走过这十载春秋,十载的坎坷,栉风沐雨,披荆斩棘,乃有今日!”
刘承祐的此言,是把所有人都夸进去了,闻之,群臣自是大悦,喜笑颜开。范质则开口,表示这都是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方才取得大汉今日之盛,臣下不敢居功。在正式的场合,范质还是很给皇帝面子的,舔起来也是放得开。
刘承祐整个人显得很松弛,酒杯平举胸前,一手轻指,继续道:“前方正在打仗,朝中不当大操大办,但终是佳节,朕略备薄酒菜肴,准备了些小饼、月团,与诸卿共度!”
“谢陛下!”
“诸卿且举杯,与朕同饮!”刘承祐始终从容不迫,把控着节奏:“这第一杯,敬平蜀前线,舍生忘死,奋勇杀敌的将士,皓月当空,同寄思勉!”
“这第二杯,敬在座众卿,多年以来,勤勉王事,治国安民,酬其辛劳!”
“这第三杯,祝愿大汉,国运昌盛,蒸蒸日上,混一天下,再造大业,还与太平!”
一连三杯,天子与公卿同饮,气氛从一开始,便被推动至高潮。接下来,便是各自发挥,公卿群臣之间,推杯换盏,刘承祐则亲自对范质、魏仁溥、李谷、柴荣、慕容延钊等文武重臣,亲自敬酒,以表礼遇信重。
崇元殿的夜宴,只持续了不足半个时辰,意思到位之后,刘承祐便吩咐散宴,各回己家,与家人赏月共度,临走前,刘承祐还给每名与宴臣僚准备了一份“月饼礼盒”。
离开崇政殿后,刘承祐与刘承勋两兄弟,联袂前往慈明殿,在太后那边,还有一场中秋家宴等着他们。
雍王刘承勋,如今在朝中,担着工部尚书的差事,原本,在李谷升任宰臣之后,刘承祐有动过让他担任开封府尹的心思,不过最终还是息了此心思。毕竟,他的儿子们也逐渐大了,大皇子刘煦都已然十岁了,寻常百姓之子,都可帮衬家务了,作为帝皇贵胄,要更加早熟。m.χIùmЬ.CǒM
慈明殿内,刘承祐后宫妃嫔、子女二十多人,加上刘承勋一家子,来京的太后亲族,以及其他后宫外戚,比起崇元殿,倒显得还要热闹几分,孩子叫,大人笑的。即便刘承祐素来喜静,也不禁受其染,露出开怀的笑容,最开心的,当然还得属太后李氏了。
“周公!”刘承祐喝了不少酒,走到周宗的席案边,笑眯眯地唤了声。
周宗一家坐在一块儿,与周淑妃一起,作为殿中最长者,已经年过八旬,满头的花白,却是鹤发童,看起来身体似乎仍旧不错。作为皇帝的岳父,大汉的广陵公,虽然出身南俘,但以年高德重,再加素来低调,周宗在开封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怀里抱着一岁多的皇七子刘晖,老头儿笑的很开心,面上的褶子都透着慈祥。见刘承祐亲临,周宗赶忙将皇子还给大周娘子,形容收敛,欲行礼。
刘承祐见机快,伸手轻抚其背,宽和地笑道:“此间乃家宴,你是长辈,我是女婿,不需多礼!”
“谢陛下!”周宗面露感激之色。
看着他,满头银丝,刘承祐说道:“前者,公八十大寿,我国事繁忙,未能亲赴与贺,还望见谅!”
“陛下言重了!陛下操劳,言行随时顾念国家子民,岂能因臣一老朽,而有所耽误,倘若此,臣也心中不安啊!”周宗摇头应道,觉悟很高的样子。
闻言,刘承祐笑了,持杯道:“来,我谨以此杯,为妇翁寿!”
“多谢陛下!”周宗也不端着,应道。
刘承祐说:“等到公九十大寿,我必亲自过府,讨杯喜酒!”
周宗:“老臣如有那一日,必清扫府上,沐浴净身,以待君驾!”
“哈哈!”刘承祐开怀一笑:“那我们翁婿可就约定好了!”
周宗附和一笑,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十年,但这种场合,也不便说些扫兴的话,另外便是,天子的态度如此温和,自然地兜着。
眼光一扫,注意到坐在周淑妃身边,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刘承祐一脸柔和的笑意,说道:“这是小周吧,许久未见,又长大了啊!”
小娘子双眼灵动有神,在刘承祐面前也不漏怯,反而大胆地直视他,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声音轻灵,说道:“陛下的胡子也长长了!”
“不得无礼!”周宗轻斥了句,向刘承祐道:“陛下,小女无状,还请恕罪!”
“童言无忌嘛!再者,小周说得并不错,我的胡子却是长了!我喜欢听真话!”刘承祐扬扬手,爽朗一笑,还顺便摸了摸自己下巴,确实茂密不少。
早年的时候,刘承祐仅留了些短胡茬,透着种性感,近年来,却是越留越长了,似乎暗含心态的变化。
佝下身子,刘承祐朝着小周招了招手,小娘子近前,仍旧大胆地望着他。刘承祐问他:“你刚刚唤我什么?”
“陛下!”小姑娘微偏着脑袋,答道。
刘承祐脸上浮现出少许的醉意,微闭目,轻摇头:“不对!”
见状,小姑娘精致的脸蛋间流露出一丝不解,又试探着道:“官家?”
刘承祐还是摇摇头。
小嘴微撅,还是大周在其耳边低语一句,小周娘子再度崭露出春花般烂漫的笑容,甜甜地唤了声:“姐夫!”
刘承祐呵呵一笑,心情甚佳,摸了摸她脑袋,又同周宗言语句,换桌去交流了。他这个皇帝,不只是天下国家的主人,还是一家宗长,对亲戚们,总该有所表示。
等稍晚些的时候,刘承祐是醉醺醺地被扶上御辇回宫,他是许久,没有如此大醉过了,平日克制得很,此次借着中秋的氛围,释放心中对平蜀进展的喜悦。下榻处,自然是皇后大符的坤明殿。
......
同样是中秋,成都的士民,这节日过得则是没滋没味的。随着北面败报频传,地崩山摧,风雨飘摇,整座锦官城,都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霾之中,不知何时才能拨云见日。流言飞传,动荡不安,是这座留益州名城最真实的写照。
汉军兵锋难当,大蜀将何日下,自上而下,都处在惶惶不安之中。当然,最紧张的,一是底层的百姓,凡遇兵灾,受苦的总是他们;二自是蜀宫中的皇帝孟昶,灭亡的征兆,已快印上脑门了,他也算通读史策,自古亡国之君,都不好过,安危难料,纵使刘禅,都知其安乐善终,但能料定其心中就无一丝一毫的惶恐?
相较之下,蜀廷贵族、官僚们,倒稍安稳些,有的人是与大汉早有联络,心中有底。有的人则认为,大蜀这面旗帜倒了,改换大汉朝廷即可,汉如欲蜀治,必须得依靠他们这些“地头蛇”,自古以来,莫不如是。
另外,汉廷对荆湖的处置结果,也有消息传来,虽不免罢夺者,当总体是平稳纳入的。川蜀之广、之富,远迈荆湖,汉廷岂能不重视。
蜀宫之内,同样一场中秋御宴,不过迅速在凄然阑珊的气氛中结束,孟昶席半而退,心情沉重地回到后殿,并将秦王孟玄喆及几名重臣唤至。
“汉军兵至何处了?”孟昶意气消沉地看着权枢密使欧阳炯。
“回陛下,据报,汉军已自剑州南下,兵进绵州,伊枢密集兵于巴西,欲阻之!”欧阳炯小心地禀道。
没错,在取得利州大捷后,汉军休整了三日,随后便兵寇剑州,兵锋直指西川天险剑阁。就如汉臣所猜测的那般,利州大败后,孟昶没有另遣人北上统御兵马,而是直接以伊审征为主帅,主持剑州防御。
并且,迅速产生了结果,还是老一套,分师迂回至剑门以南,同时以主力正面进攻。这样的战法,并不新鲜了,伊审征虽然庸碌,但也有所防备,同样分兵拒之。
结果呢,两面都未能兼顾,剑阁破,剑州失陷,一战歼灭蜀军近三万,大多俘虏,当然这批蜀军的素质与利州的兵马还是有所差距的。
而伊审征,逃得甚快,带领残军,退入绵州。剑门既失,北面其他关隘、城池的零星蜀军,相继归降,最关键的,是进入成都的通道,彻底打开,再无险可守。若不是因为一场连续数日的秋雨,耽误进军,汉师已然兵临成都。
“三万余众,剑阁天下,他伊审征都守不住,而况于绵州?巴西可以据守?将士尚有战心?”孟昶此时,倒是把局面看得通透,语带郁愤:“利州兵马不过两万,尚能与汉军纠缠近二十日,他伊审征兵更众,关更险,竟不能挡七日!”
“伊审征果不能御强敌,保家国,悔不听家母之言啊!”孟昶哀叹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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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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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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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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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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