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孙行友而言,事情也算过去,度过鬼门关,虽然爵职全部被剥夺,家产也要献出一部分,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还能带着家人、族人回乡,安享晚年。至于定州的基业,在当今大汉天下,在目前的形势下,也不敢再有不该有的想法。
反思一下,此前的“自保”想法,无异于自戕,所幸天子仁慈,没有过于计较其事。孙行友浑身释然,千恩万谢地告退了,请得圣意,匆匆忙忙地回返定州,配合处置后续事宜,丝毫不在意满身的疲惫。
刘承祐倒是让他不用着急,休息休息,恢复精力,但孙行友显然顾不得那许多了,又或者急于表现,以表其心。经那么一番来回奔波,就算其身强体壮,也要亏一阵子。
御帐之中,刘承祐心情看起来不错,倒是扈载,面露思索,刘承祐见了,说道:“你大抵很疑惑,朕为何会对定州事,轻拿轻放,对孙行友小惩大诫吧。”
闻言,扈载拱手,坦言说:“臣这点心思,瞒不过陛下慧眼。臣以为,孙行友所犯之罪,恶劣重大。尤其是假妖尼之名,虚夸神通,妖言惑众,说严重些,其心不轨,有犯上作乱之嫌。陛下当朝以来,素以严刑峻法以治国致安,对孙行友之事,纵不夷其族,也当枭其首,细列其状,颁告天下,以使诸方镇将,引以为戒!”
这文人,狠起来的时候,比起武人的血腥杀戮,还要渗人,令人肌骨生寒。面对其疑惑,刘承祐淡淡一笑:“看来朕以严法治国,如今也算是深入人心了。
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天下縻乱,江山不稳,人心不附,朕既是如履薄冰,小心治国,也需以严刑正法,匡补弊端,纠察错误。然而,今非昔比,南方诸国尚未平定,但天下归一,民心向安,乃是大势,不可更易。
如此,也不可再长久保持国初之时的高压严酷,一味的严刑峻法,固然令人畏惧,但其弊端已初现,使人不自安。更可虑者,有将吏专行严苛,断事一律从严从重,只为献媚朝廷,完全背离朝廷立法之初衷。是故,在量刑判罚方面,尤其民事狱讼方面,朝廷当有所宽改,加强核验!”
见扈载下意识地点着头,刘承祐继续道:“不过,对孙行友的处置,倒也并非源自‘宽刑’理念。如你所言,定州的问题,严肃对待,杀了孙行友也不为过。
朕之所以选择息事宁人,一者,通过前后的调查以及孙行友的态度来看,他确实无反叛之意,只是一时昏聩,畏罪而慌不择路,所幸他及时悔悟,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二者,孙行友在定州,行为或有偏差,但终究没有倚势弄权,枉法害人。
三者,定州的事情,并未传扬开来,也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既已控制,朕不欲将之扩大。
四者,两年前孙方简病逝前,曾向朕上奏遗表,已言定州之事,请求将孙行友调离定州,只是朕当初没有答应罢了。有孙方简远识在前,今孙行友果犯其事,定州积弊,朕亦有其责任......”
听刘承祐这一番解释,扈载不禁面露恍然,作揖道:“陛下虑事,令臣钦佩!”
稍微考虑了一会儿,刘承祐道:“你再替朕拟一诏,敦促白重赞与李浣,整军安政,永宁军移驻飞狐,另外,以那药继能为永宁军副使!”
“是!”扈载应道。
“张德钧!”刘承祐又吩咐着:“去看看,皇后与贵妃、诸皇子有没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是!”
刘承祐今日的行程,是准备到山中走一遭,既做踏青游览,也为看看药山、药田,体察一番蒲阴的药监医政。说起来,刘承祐算是历代以来,最重视医政的君主了。以太医署为核心,围绕以军医、官医、民医,构造了一套医政制度与体系,虽不算完备,但可持续发展,并在逐步改善之中。
发展到如今,最大的问题,仍是医政人员的不足,即便他致力于提高医者的待遇与地位,但愿意经营其道的,仍旧是少数人。大汉的人口基数在那里,即便加上政策引导,总体而言,投入在医疗事业上的资源仍旧不多。
不过,到目前为止,在大汉官府医职在册的人员,已然突破了两千三百人,其中军医就占了三成,但对于一个万乘之国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受限于社会发展阶段,刘承祐已然是尽力。
......
乾祐九年四月二十五日,御驾终于抵临真定府,到达此番北巡在河北道的终点。而在府城外,府尹、寿国公李少游已然率人做好了迎驾准备。
“真定府尹臣李少游,率府下僚属,恭迎陛下!”驿道边,紫服玉冠、浑身充斥着上位者气息的李少游,恭敬迎拜。
对于李少游的态度,显然迥异他人,都没做什么表面功夫,直接让他上銮驾叙话。
御驾启动,缓缓驶向真定城,銮驾内,刘承祐笑吟吟地打量着李少游,轻笑道:“游哥,经年未见,可是让我想念啊!不错,有一府之君的气度了!”
如今的李少游,身上已全然不见当年的轻浮浪荡,规矩严谨,极有威严。常年的高位经历,说一不二,显然是历练出来了。
闻问,李少游也露出了点笑容,应道:“臣也十分想念陛下啊!这些年,陛下可还好?”
“吃得好,睡得好!只是大汉情况,你也应该知道,该操劳的,躲是躲不了的!”刘承祐说。
李少游微微感慨:“臣仅治真定一府之地,三十万之民,便感责任重大,劳神伤身。陛下身兼大汉之社稷,千秋之伟业,其负累,可想而知!”
“看来这几年的典政经历,让你颇有心得啊!”刘承祐轻笑道。
“唯有时时牢记陛下教诲,上不负君,下无愧民,略尽职守罢了!”李少游道。
“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这些客套话?”见李少游始终有些矜持的样子,刘承祐故作不悦,摆了摆手:“何故与朕如此生分?”
见状,李少游这才松弛了些,笑道:“陛下威仪日重,臣当守其节,不敢侧目!”
“哎!”见他始终略带矜持,刘承祐微微一叹,并不强求,君是君,臣是臣,李少游能有其认识,比较难得,也能将这番君臣情谊,保持得更久。
“你快满三十岁了吧!”刘承祐说道。
“陛下操劳诸般,竟还记得臣的年岁,感激涕零啊!”李少游应道。
“岁月之流逝,实在令人感到无力。此番出巡走一遭,我亦感老之将至啊!”刘承祐说。
李少游愕然,当即应道:“陛下富有春秋,鼎盛之年,何以言老?”
伸手指了指头,刘承祐道:“朕这鬓间,已是华发早生,奈何不得啊!”xǐυmь.℃òm
李少游这才注意道,认真而关切地说:“陛下才二十七岁啊!你是过于操劳了,恳请陛下,为家国天下计,保重身体啊!”
刘承祐说:“在其位,谋其政,不敢懈怠。不过,比起早年,近年来已经好多了,有像你这样的良臣贤才,治守天下,我这肩上的担子,可轻松不少!”
“陛下谬赞了!”
说着,刘承祐问李少游:“听说你膝下,又添丁口了?”
提及此,李少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两子两女!”
“这你却是把我比过去了,我不如你啊!”刘承祐笑了。
李少游说:“臣府中子女十余人,都快养不起了!”
刘承祐神情显得很轻松:“你这是让我给你增加官俸爵禄啊!”
“陛下说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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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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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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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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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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