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制既下,满朝侧目,一门两国公,父子同拜相,宫中还有新入宫的宁妃,郭氏的声势,一时无两。然而郭家父子,却是食不甘味,寝不安眠,明显感觉到了,屁股有一把火在烤,熊熊烈火,放火的正是汉天子。
缓缓迈步于宫廷廊道之间,郭威表情严肃,眼神几乎没有波澜,对走过的事物毫无所觉的样子。拜相的这几日,除了进宫谢恩之外,郭威一直托辞在家,闭门谢客。为此,刘承祐都十分关心,几番派人催促他进政事堂理政,实在耐不住“盛情延请”,终于进宫了。
“下官等恭迎邢公!”等郭威一进入政事堂,以宰臣李涛为首的一干侍郎、大夫、郎官,齐齐地向他行礼。
这种宰臣低首,中枢恭迎的阵仗,让郭威心头微惊。望着那一张张满带着谦卑与恭维的脸,郭威赶忙回礼,拱手说:“诸位客气了,郭某实不敢当此迎候之礼!”
“满朝之中,也只有邢公能当得起了!”李涛走了上来,笑容满面,说:“邢公乃国之元臣,功勋卓著,熟悉军政,此番入职政事堂,下官等可以时时听取教诲了!”
听其言,郭威当即摇摇头:“李相客气了,郭某只是一介武夫,哪里通得治国驭政之道,陛下信任,不得不勉为之罢了。这国家大事的处置,还需仰仗李相、范相、薛相、魏相这样的经世大才!”
“邢公过谦了,在任襄阳三载,便使政通人和,六畜兴旺,下官等闻之,都是十分佩服的!”李涛还是笑呵呵的。
“不敢当,都是陛下与朝廷的政策得体,我只是照本执行罢了,不足为道!”郭威摆摆手。
见着一干人都站在那儿,郭威一拱手,朗声说:“诸位都是国家重臣,身处要职,还是各归其位,不要因我这一老朽怠慢了公务!”
他这一发话,在政事堂当职的一干僚属这才散去。见状,李涛则道:“邢公一片公心,实在令人敬佩啊!”
瞥了李涛一眼,郭威目光渐渐深沉起来,打他入殿开始,此人便极尽恭维之能事,这与他往日的行为与风评不相符,让郭威感受到了那掩藏在笑容背后的嫉恨与恶意。
皇帝对于郭氏父子的封赏,满朝震惊,当然也包括他李涛。而此时,是皇帝直接下诏,根本没与李涛等人商量,这实则让李涛一干人很不满,既是对皇帝的独断不满,也是对郭威进政事堂不满。
如今大汉的宰臣,李涛、范质、魏仁溥、薛居正、郭荣,这套班子也平稳运转多年,早已进入一种平衡状态。郭威此番一拜相,立时便打破了这种平衡,尤其父子同居相位,一军一政,对中枢的领导集体而言,是种伤害。
而于李涛个人而言,也不是件好事,原本他在政事堂资历最老、地位最高,郭威一来,他都得低头。
当然,能够做到大汉宰相,并且侍奉两代帝王,在相位上待这么多年,又岂是简单的。当暂抑权欲,抛去嫉妒之心,冷静下来思考之后,也慢慢回过味来,中间有蹊跷。
皇帝对郭家的恩遇过于优厚了,优渥德有些不正常,纳宁妃算是正常操作的话,那父子皆居相位,同爵国公,那就是真过分了。
思及乾祐五年时,郭荣只是升迁枢密副使,刘承祐便让郭威外放襄州为节度了,而况于如今。郭家在军政朝野间的实力,他们这些宰臣都是既羡慕又忌惮,而况于天子,怎么会如此继续扩大其势力与影响。
想通了这些,李涛也就回过味来了,定然还有变动,不是郭威,就是郭荣。而他猜测,抑或希望,会是郭威。
李涛相信,其他人也能看出些什么,是故这一回,宰相们没有再去找皇帝据理力争,反对此事,尽陈其间的隐患与风险,包括范质在内,虽然不满,但并不表示看法。范质素以刚直耿介敢言著称,但也是分情况的。
而考虑过后,对郭威拜相,李涛选择热情欢迎,同时抱有一种平静而又期待的心情,坐看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郭威虽然拜相,被赶着入政事堂,但刘承祐并没有委以具体职司与负责事务,是故,人虽处其中,但并无可理之事务。
当然,没有具体分管事务,从另一方面来解读,就是什么事都能管,但以郭威的聪明,又岂会主动去插手。李涛倒是拿着一些事务,来请教郭威的看法,也被他回绝,让李涛自理之。
坐在一方书案后,郭威注意着周遭的忙碌之象,有种格格不入之感,当然,以其城府,倒也能安然在座。一边饮着茶水,一边读着《阃外春秋》,这本书他已经读了几十年了,始终不曾厌倦。并且,离府之前带在身上,似乎早就做好了在政事堂看书的准备。
午后,自小憩中醒来,走出休息室,政事堂还是沉浸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之中。一名来自崇政殿的内侍走了进来,径直寻到郭威行礼。
“何事?”郭威打量着小太监。
内侍嘴角带着卑微的笑容,将手中的食盒奉上,恭敬地说道:“官家品尝寛焦饼,特赐邢公一盒,令小的送来,说要趁热!”
闻之,郭威眉头当即皱了下,但表现倒很自然,谢恩接过。打开盒盖,看着那一盘寛焦薄脆、勾人食欲的胡饼,不由一叹,拿出一块尝之,味道确实不错。
四下看了看,果然吸引了众僚的注意,嘴角的苦涩之意愈浓了。
“陛下对邢公真是关怀备至,令人羡慕啊!”李涛走到郭威身旁,感慨道。
“陛下的恩德,郭某实在误以为啊!”郭威也拱了拱手,看着李涛:“李相也来尝尝?此饼稣脆,甚是美味!”
李涛摇摇头,笑道:“这是陛下给邢公的恩赏,在下可不敢贪嘴!”
“无妨......”郭威也笑眯眯的。
当夜,回府之前,郭威亲拟一封辞表,上呈崇政殿,言辞朴实而恳切,说自己德行浅薄,能力低微,实不堪当宰臣之位,为免误国误民,请皇帝夺其相位,另举贤能。
事实上,在刘承祐初降恩诏之时,郭氏父子是一同请辞,称不敢受之,但被刘承祐以诏令不可更改而拒绝了。
刘承祐这边,收到郭威的辞章,眉头稍稍皱起,但嘴角却是稍稍抽动了一下。这才初入政事堂的第一日,就受不了了?m.xiumb.com
“还是多心啊!”感慨了句,刘承祐问张德均:“刑国公呢?”
“已经离宫回府了!”张德钧答道。
“今日在政事堂,处理了哪里事务?”刘承祐又问。
张德钧禀道:“邢公今日,一奏未看,一事未理,只是饮茶、看书,如此一日!”
闻之,刘承祐眉毛挑了挑,除此之外,脸上再无其他明显的波动。
考虑几许,对于郭威的辞章,刘承祐做出批复,不允。
但是,刘承祐不允归不允,翌日,郭威便告假。于郭威而言,这种想退而退不得的感觉,才是最难受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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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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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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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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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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