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固然知道转运司有些问题,只是碍于权责,未加插手纠察。却怎么也没想到赵凤此人,贪欲竟然如此之大,不知死活,一捅出来,就直接上达东京,引得陛下震怒!
天子一怒,岂是寻常?陛下乃不世出的雄主,御极以来,励精图治,改弦更张,去三代以来之积弊,方有当今大汉天下之治安。
然而,如今北边尚有契丹据我形胜,西北沦于杂虏,南方诸国未灭,天下未平,治下官吏已然腐化,陛下焉能不怒,不恼?
以我看来,陛下此番如此兴师动众,遣专使调查此事,只怕也有借机整顿吏治之意。漕运案发,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配合,如若意图稽延乃至对抗,只会遭到朝廷更严厉的打击。
淮东一道,归汉不足三载,地域虽不广,但尽括膏腴之地,坐拥交通粮盐之利,已为朝廷财税重地。陛下对此地的看重,可想而知。
这样的情况下,诏命南来,我们唯有俯首听命,而不当作任何他想......”
听王朴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张懿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体会了一番,叹道:“使君目光开阔,所虑深远,下官见识浅陋,失了公心,还请见谅!”
“不过,因此次风波,诸衙人心不定,已然影响公务之正常运转!”张懿又道。
考虑了下,王朴即冷厉吩咐道:“明日,即拟一份公文,发传诸署职吏,让他们各尽职守,如有心不在焉,以致怠慢政务者,就不用等朝廷专使了,我这里,就先办了他!”
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势气质扑面而来,张懿都不由为之一慑,这些年,王使君在淮东的威势,几乎无人敢侧目。
“是!”张懿下意识地躬下了身子。
又琢磨了一会儿,王朴问:“郑按察使呢?”
“听说郑公病倒了,午后便将事务交与副使,回府休养了!”张懿回道,微顿,下意识地放低声音:“有传闻讲,郑公是刻意抱病,以期逃避!”
“郑日新为人端厚谨慎,他的操守素来令我敬仰,岂是尔等可以妄自揣测非议的?”眉头皱起,斜了张懿一眼。
见状,其人赶忙谢罪道:“使君教训的是!”
深吸了一口气,王朴径直起身,朝外吩咐着:“来人,备车驾,我去一趟郑府!”
淮东按察使郑仁诲,素有才德,器量非凡,原为枢密副使,是郭威的故旧。南征之后,当时的枢密使郭威思退,自请就镇地方,又将郑仁诲举荐到淮东当按察使。可以说,淮东按察司的架构是皇帝刘承祐提出的,但具体落实完善的,却是郑仁诲,也为后续河东、关中按察司的成立,做了个榜样。
夜幕的下的郑府,恬静而安宁,丝丝和风,尚且带有少许凉意。只是在后院,空气中尚且弥漫着些药味,郑仁诲一身素衣,躺在榻上,其妻于一旁侍奉汤药。
得知王朴上门,立刻吩咐管事于堂间招待奉茶,尔后不顾发妻的劝阻,起身着装前去见面。当看着面浮病态,被家人搀扶上堂的郑仁诲,王朴吃了一惊,赶忙迎了上去,连连告罪:“是王某的不是了!竟不知郑公病笃若此,上门叨扰,怎劳郑公亲迎!”
“无妨!”郑仁诲摇了摇头,缓缓坐下,示意王朴用茶:“礼不可废!再者王公难得过府,身为主人,自当尽心招待!”
“郑公乃柱国之臣,擎天良才,还需保重身体啊!”王朴劝道。琇書網
郑仁诲倒是一片豁达的样子,应道:“我已年近六旬,疾病缠身,生老病死,是乃天理,强求不得!”
“王公不是北上巡察洪泽了吗?”说着,郑仁诲问王朴,气力明显不足。
“傍晚时分,方才回衙!”看着满身衰朽的郑仁诲,王朴压下了原本打算说的话,改口说:“听闻郑公身体抱恙,特来慰问一番。”
“王公盛情,我多谢了!”看着王朴,郑仁诲轻声说:“你连夜而来,只怕也是听说城中的变故了吧!”
“瞒不过郑公慧眼!”迎着其目光,王朴轻叹道:“按察司虽主掌一道之刑名司法之事,但监察之责,却也落不到你的头上。沈、孙二人,假皇命,携天威,行事上,也确是失之操切了!”
素来性烈刚直的王使君,也会评点他人操切,也算是一桩异谈了。闻之,郑仁诲却是摇了摇头:“我终究有失御下之责!被带走的几人,执法徇私,被赵凤收买,为之张目,冤陷无辜。这半年来,我身染疴疾,却是放松了对下属的教导与监督。
执法而枉法,每思之,便觉愧对陛下与朝廷,也愧对那些屈辱受害的吏民!”
“原来是这样!”王朴这才恍然,见他情绪渐渐激动,赶忙劝解道:“天日之下,尚存暗角,郑公又岂能杜绝一切奸邪,不必过于内疚。我主政淮东以来,为政用法也算严厉,然而也不敢保证上下公忠一片,只能随时告诫,及时查究!”
郑仁诲笑了笑,平复了下心情,说:“此次漕运贪腐,所幸及时为人举告,涉案钱粮并不算过于巨大,但对朝廷的吏治而言,却是个振聋发聩般的提醒。想转运司上下僚吏,竟有近半的人为赵凤所挟,盗卖官粮。陛下此番如此大动干戈,只怕也是看到了吏治的恶化,此等风气,断不可久,当果断措以施防扼!”
闻其言,王朴顿时露出了赞许的表情,对郑仁诲道:“郑公所言,与我不谋而合!我此番上门,原是欲同你商量,趁此次漕运贪墨案发,对淮东道下,州府县镇官吏,进行一次统一的清查治理。自古以来,吏治都是个难题,虽然难以杜绝,但在任一方,自当维护纲纪,坚持律法,施以严厉打击,尤其对贪渎行为!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也不会仅着眼于淮东,由此而及淮西、河南、河东、河北,也不是不可能。所幸,我们先做在前面。沈、方二使今日开了个头,我们便继续下去!”
作为新占之地,当政的王朴与郑仁诲权力是很大的,如果二人通个气,两司一起组织一场“吏政专项整治”运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倘若如此,这淮东上下,真要官不聊生了!”难得地,郑仁诲开了个玩笑,但神情很郑重,说:“王公有此心,郑某虽然重病缠身,也当全力支持,千难万险,不敢言苦!”
“郑公之器量,王某佩服!”王朴起身,严肃道:“官不聊生与民不聊生,虽只一字之差,但我宁愿选择前者。官吏享权位,吃俸禄,就该当其责。若因朝廷管得严了,就心怀不忿,怨艾满口,这样的官,不要也罢!”
观其态,听其言,郑仁诲苍白的面孔上,恢复了些红润,病痛似乎有所缓解。心中则不住地感慨,难怪那么多人都怕王朴,恨王朴。其性格之刚强,意志之坚韧,在郑仁诲看来,满朝上下,大概只有郭荣能与之媲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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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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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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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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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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