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冀满脸不甘,循李璟其后而拜见。内殿中,李璟坐在桌案边,急饮了几口茶,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李弘冀上前蹲踞于其侧,抓着乃父之手,急问道:“父亲当真要与北汉议和?”
“不议和,还能如何?”李璟怅然而叹:“不能再打下去了,再与北汉相争,大唐就要亡国了!为父,不能将先帝创下的基业,败在手中!”
“淮南亦是先帝基业,岂能任由汉贼掠夺!我朝犹有十万军,横断大江,足以抗之!”李弘冀有些激动。
见状,李璟不由抬手,轻抚着长子头顶,轻声道:“弘冀,我知你胸怀壮志,意气激烈,然而,汉军之强大,终非你所能敌。你要顾全大局,江北已成糜烂之势,难以收拾,江东、江西,却不能再出问题。
遣使求和,乃万般无奈之举措,是为大唐国祚之延续。然结果如何,却还得看汉帝的态度,在使者南归之前,大唐却不能不备。
外廷之将臣,终不足用。朕以齐王景达为帅,统御当涂大营及沿江水陆大军,巩固江防。你为其副,当约束性子,好生辅弼你皇叔,保障江防安全。
一旦汉帝不与言和,滚滚长江,便是我们最大的依仗了!”
“是!”迎着李璟的目光,李弘冀再是不甘,也点头应命。
南唐外臣这边,出宫之后,冯延巳跟上宋齐丘,与之同乘一车,问道:“宋公,对于议和之事,如何看待?”
“什么议和!媾和罢了!”宋齐丘微闭目,身体随着车辆的行进而微微晃动,直接道:“不过,饮鸩止渴之策罢了!”
冯延巳有些尴尬,毕竟他也是支持议和的,有点心虚地别过脑袋,看向街巷,满目的萧索,百业萧条之景,叹道:“为应对北汉入侵,朝廷已穷尽军力、财力、民力,再打下去,恐生民乱啊!”
“当日不听我言,今朝追悔莫及!”宋齐丘说道:“陛下性情庸弱,遇事迟疑难断,用人而疑之,朝令而夕改,岂能不败。方才满朝,衮衮诸公,也就那韩熙载矢志不渝,有些见地。
大唐当真不能打了吗?十数年之积攒,一旦余力都没有?以老夫看呐,燕王说得不错,尔等就是被汉军打怕了!
议和,哼哼,不将江北十四州尽数割让出去,汉帝岂能退军?淮南尽失,仅余江南半壁,如何能守?”
听宋齐丘这一番话,冯延巳脸上一阵阴晴变化,但面对这元勋老臣,也不敢反驳。想了想,叹道:“看来宋公是不赞同议和了,为何不向陛下进言?”
“这朝堂之上,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吗?纵使进言,陛下又听吗?”宋齐丘气息急了些,深吸了两口气,方才平复下来,苦涩道:“我等随先帝创建基业,威震南国,没曾想,到老竟然亲历这等结果。日暮西山呐,日暮西山呐......”
宋齐丘这番叹息,隐约是为南唐逝去的国运而哀叹。国势之滑落,几不可逆转,如堕深渊......
逢国事危颓,不知觉间,南唐的党争都有所缓解,两党之间,两党其内,意见纷呈,相左者不可胜数。观冯延巳与宋齐丘,孙晟与韩熙载,便可知。若是南唐的国祚再多延续些年头,大抵会转变成,主战派与投降派。
燕子矶,孙晟被拜为司空,携国书出使寿春,面呈汉帝刘承祐,议和。韩熙载亲自来送,二者又是一番争论,结果自是话不投机,不相与谋。
在孙晟携使命,乘舟北上之后,北边再度传来急报,围城三月,寿春终于为汉军所破。这下再度让唐廷受惊了,再是愚笨的人也能看出,寿春一下,汉师南略,再无梗阻可言。
至于泗州,独木难支,没人相信郭廷渭能守住。而以淮南如今空虚的情况,必然难挡汉军兵锋。因此,唐主李璟更加坚定了议和的决心。
......
扬州,江都城。
自杨吴以来,约有三十年的时间,这座淮南名城,没有经历战争的。即便汉军南征的这几个月,两方交兵也在淮与水一线的州镇。
然而这开春以来,南唐大军大举北上,不过半个多月的功夫,形势急转直下,汉军如风卷残云般袭来。此时的江都城头,唐旗已折,重新树立起来的,是一面面汉旗。
赵匡胤与陈思让合兵,率军四千五百,乘舟船疾趋南下,直向高邮。于次日清晨,向唐军发起突袭,新败之唐军无备,为其所趁。
汉军凶猛,已丧军心士气的唐军完全不能挡,姚凤直接弃军而逃,为下属所擒,献降于汉军。并且这一回,唐军水军没能逃掉,被堵截在水寨之中,一番攻杀过后,尽为赵匡胤所虏。
仗打到如今这个地步,淮南的唐军,基本都已失其志,面对汉军,抵抗越见微弱。兵败之势如山倒,是故,汉军的胜利也越来越轻松,战果也越来越大。高邮之战后,于赵匡胤而言,最大的麻烦便是,俘虏太多......
在高邮击破姚凤军后,赵匡胤与陈思让稍作休整,仅率两千五百卒,顺运河南下,打着唐军的旗帜,奔袭扬州。
至扬州,入城未遭抵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满城军民,尽为其所获。
运河之畔,江都城头,赵匡胤伫立南眺,两眼通红,神情疲惫,但意态之间,尽是恣意轻松,恨不能长啸一声,张狂大笑几声。
“经略使!”党进闷头闷脑跑上城头,站在其侧:“在看什么?”
闻问,赵匡胤抬手遥指南方,道:“运河汇流入江,跨过长江,便是江东之地。只可惜啊,我军兵锋,到此为止,不能竞全功,一举灭唐,殊为遗憾啊!”
党进则没想这般多,左右听军令即可,此时笑容满面,禀道:“城中已然全部控制住了,此城果然空虚,不过这些守卒也太过无用,竟然完全不战而降。我察问了一番,发现扬州的守备,大多十余年没有打过仗,真是废物!”
“能全城而夺,倒是我也没想到的!”赵匡胤也跟着笑道:“不过,战事进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否有感到,我们打仗越来越顺利,越来越容易?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党进问道。
“伪唐军心已败,民气已散,面对我军侵攻,已然无力抵抗。我汉军,可正式并吞淮南了!”赵匡胤道。
党进点点头,实则脑袋有些浑沌,并未完全理解赵匡胤的话。琇書網
提及此,赵匡胤想到了什么,当即下令道:“扬州乃淮南第一富庶大州,物产丰盈,财货无数,底下将士,难免有见财起意者。传令下去,命诸营军官,严厉约束士卒,不得侵扰百姓,掠夺钱货。各官署、府库,当严加看守,不容有失。
扬州既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为国之所有,当上报,听凭陛下与朝廷处置,任何人不得轻动!”
赵匡胤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其人的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又或者其志存高远,纵使富庶如扬州,也难动其心。
而党进闻言,忍不住嘀咕道:“弟兄们拼杀至今,血战数场,方才进此大城。发泄一下,捞取些钱货,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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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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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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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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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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