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景,王峻的神色异常阴沉。帐中,还有张德钧,静静地上前,将刘承祐抛下的奏疏,一本本拾起。
“王都帅。”张德钧对王峻保持着恭敬。
见这清秀的内侍,盯着自己手中的两本弹劾奏疏,一股子怒气涌上心头,王峻很想将之撕烂,然后狠狠地甩在张德钧脸上,以发泄他心中的不满。
不过,他终究忍住了,随手丢在张德钧手上,王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同样望着其背影,张德钧淡淡一笑,似是讥讽,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奏疏放好,理好,恭恭敬敬地退出。
从始至终,刘承祐都没有就军权、指挥权的问题和王峻做过任何沟通。没有必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容易,当御驾亲临,天子现于将士身前,刘承祐就是唯一的统帅,再没有王峻耍威风的机会。
事实上,刘承祐急来下蔡,就是为了夺权来的。前番闻王峻急下寿春的动静,刘承祐金令诏止军事行动,也是这个目的。倘兵临城下了,敌军眼前,刘承祐可不敢有大动作。
当然,御驾至,目的即达。事实同样也证明,刘承祐这些年,对于禁军的整饬、改造,还是成功的,他这个大汉天子,并非无根之萍,在军队之中的威望,不说如日中天,也能算旭日高升。
虽然对于王峻,刘承祐已然十分不满,但稍稍表露之后,便再无更多的动作。王峻仍是都帅,只是变成淮南行营都部署,一字之差,性质大变。
天子亲典兵马,他这个“主帅”的含金量就不高了。同时,刘承祐以慕容延钊为淮南行营副都部署,虽是副职,但行营许多军务,都是下放给他处置了。
悄然之间,王峻事实上地被架空了,而诸军指挥使,也都很习惯地,直接向皇帝汇报军务,恭听圣命。原本军队中有些不和谐的气愤,顿时便消散了。
有一说一,以其性格作风,王峻实在有些不得人心。
御帐内,淮南舆图挂着,旁边,是一份大汉舆图,刘承祐如今不管到哪里,都是图不离身。
双手抱怀,盯着淮南舆图看,手里拿着一块饼,营中普通士卒吃的饼,虽然有些硬,但也有些磨牙的效果。
张永德与潘美,如今在刘承祐身边,除了担当宿卫之责之外,已经成为作战参谋,此时,正在那张淮南舆图上,补充标记着前线战场形势。
王溥,刘承祐还没放他去濠州上任,仍侍候御前。寿春之重,在于寿春,那里唐军仍算重兵屯之,不过,刘承祐的目光,却越过了寿春,顺着淮河流域上游而去。
“朕已遣郭、赵经略泗、楚,寿州这边,朕也不打算被一座寿春城给束了手脚!”刘承祐拍了拍手,抹掉沾染的一些粉末,说道。
“陛下是想分兵?”王溥反应很快,问道。
指着淮水上游,从寿州西部,再到更西的光州,刘承祐说:“不是说寿州还有一支水军在作乱,随时侵扰正阳浮桥,且还有水师自支流北上。时下值寒冬,兵马不需多,只要顺着淮水北上给朕打,占据城池,清理渡口,遏制敌水军的威胁!”
“不过,当遣何人领偏师,何人又有经略之才?”刘承祐问道:“你看人向准,可有适合人选?”
瞥了下刘承祐,王溥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陛下,颍州团练使司超司使君,可受任!”
“司超?”刘承祐脑子转了转,道:“朕对此人有些印象,似乎是河东旧将!”
“陛下,司使君久经战阵,在颍州任上三年,靖平地方,熟悉寿、光之地的情况,战初之时,独领颍州团练,于正阳诱敌,营浮桥而固守之,使其无碍于淮贼水师,足显其能。以臣看来,司使君虽无赫赫之功名,但具实才,有经略之能,陛下或可用之!”王溥说道。
“你能得你王齐物如此评价,也算不俗了!”刘承祐随即道:“传司超!”
一直以来,司超都奉命,背靠颍州,驻守正阳浮梁,以掩护大军侧后方。此番御驾南来,司超安排好正阳防务后,也北来迎驾了,正在营中,倒也无需久候。
很快,内侍通报,颍州团练司超奉诏觐见。
司超的年纪已不算小了,胡须都有些发白,说是老将,一点都不过分。看起来,面相正派,领军兵争,身上却少一般行伍的煞气。面对刘承祐,也显得顺从,态度恭谨,就冲这一点,刘承祐对他印象极好。三代以来,这样的将领,着实是少数。
刘承祐落座,看恭立着的司超,抬手示意:“司卿请坐!”
“谢陛下!”司超一礼,然后才缓缓坐下。
对其表现,尽收眼中,刘承祐道:“司卿,朕没有记错的话,晋阳之时,你便是河东将校吧!”
司超拱手答道:“劳陛下记得下臣。高祖镇太原之时,臣慕其名望,投奔晋阳,为武节军小校。”
点了点头,刘承祐以一种追忆的语气道:“司卿素来内敛谦和,虽未闻名于军中,但对大汉的功绩,却是一点也不少。就朕所知,皇考兵进中原,你也在先锋之列。国家初定,你往镇州郡,匪盗纵横,也有剿抚安民之功。淮南有事,镇守颍州,一驻便是三载,兢兢业业,戮力劳心,矢志不渝,十分难得啊!”
见天子将自己的履历如数家珍般道来,司超意外之余,更添几分感动,起身长拜道:“臣只食禄尽忠,陛下所赞,愧不敢当啊!”
“善战者之胜,无智名,无勇功。在朕看来,说的就是司卿这样的老臣宿将!”刘承祐道:“朕召你前来,便是有事相托,让你扬名建功,不负功勋之臣!”
“请陛下吩咐!臣必效死!”见状,司超拜道。类似的话,从司超口中说出,刘承祐就是感觉不一样,体会到了一种“真”的感觉。
起身,引其于舆图前,手指目标,对其道:“朕以卿为黄、光巡检使,率颍军西向经略!”
司超看了看地图,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好好地考虑了一会儿,道:“臣有一请!”
对其这番反应,刘承祐则更加满意,说:“司卿请讲!”
“请陛下调拨三十艘战船,一千水军,供臣帐下听用!”司超道。
看着这老将,苍老的面容之间,透着的一种沉着自信,刘承祐一挥袖,直接道:“朕允了!”
旋即扭头,朝李昉吩咐道:“拟一诏令,交与司卿,去寻靖江军都指挥使向训,由他调派水军!”
“谢陛下!”
“臣还有一请!”司超又道。
眼神稍微一瞟,刘承祐说:“讲!”
这回,司超面容间流露出的,是一种伤怀,对着刘承祐,拜道:“颍州团练副使康俨,因督造下蔡浮梁不力,影响大军转运,为留王都帅所杀。其罪固死,臣只为其家人,请些抚恤,以全袍泽之情!”
听其言,刘承祐讶然,审视着司超,只见这老将,一脸坦然。回他说道:“司卿有此心意,朕又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待司超谢命退下,刘承祐脸上还留着满意的神情,对王溥道:“虽则还没有进军,朕对这司使君,已充满信心了!”
闻言,王溥轻轻一笑:“司使君之沉着忠厚,是令臣十分敬佩的!”Χiυmъ.cοΜ
“这几年,朕于禁军中,提拔青俊壮士,但是,似司卿这样忠勇安分的功勋老将,还是值得一用的!”刘承祐却是叹了口气,感慨道。
顿了下,刘承祐又问:“可知那颍州团练副使康俨,是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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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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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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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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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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