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王峻已然完全进入了他枢密副使的角色,计划制备是用了心的,很有条理,若非刻意是挑不出什么刺来的。
首先一点,便使刘承祐满意。先行更换戍防,将京外的驻军调回东京,在开封编练裁汰,随时把控,从从容得多。
这已不只是整编的事情,以滑、澶、大名府的禁军为例,那边的禁军,大都是刘知远在位之时,便奉命驻守在彼。时间虽则算不得太久,但如今刘承祐都当皇帝整一年了,京外的禁军也该到东京回炉锻塑,感受一下当今天子的威严与恩典。
不提性格与作风,仅论才干,王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对这一点,刘承祐心里有杆称,否则也不会想着把王峻调入枢密院分郭威的权。
思忖间,李少游奉命来见。
“官家!”
刘承祐将手中的奏书合拢,抬眼看着李少游,以一种平述的口吻说:“此次在许州,武德司也做了不少事,你尽了不少力,但是,朕不便嘉奖!”
“臣明白!”李少游沉肩拱手,面无异色。
刘承祐面态则更加轻松了,语气来了个转折:“武德司建立初期,困于资财,日子甚是艰难,听闻你尝出家财,以补常款、钱饷、赏赐之用......”
听刘承祐娓娓道来之言,一如常事,李少游心头却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了,深埋着头似乎想要让自己再低调些,十分恭敬地应道:“体国用拮据,为官家尽忠,乃应有之义!”
刘承祐颔首,神情之间,透着和善,说道:“倘这满朝文武,都能如表哥这般为国为君,朕何愁天下不治!不过,公器岂能费私财,如今朕内帑稍有余财,你此前出了多少,朕全数补还给你。另,再行拨款,对此次自你以下有功探事,聊作犒赏!”
“谢陛下!”闻言,李少游并没有拒绝,而是坦然地应下。他心里也有谱,在此事上,没必要与这官家客气,否则,反而不美。
“武德司在河东诸州有多少密探?”沉吟几许,刘承祐问道。
李少游忍不住抬眼瞄向刘承祐,心头带着疑惑,不过还是从速答来:“武德司的监控探察重心,仍旧在东京及近畿,北京路遥,臣前番只遣五名探事北上晋阳......”
刘承祐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接下来,加强对河东地区的情报探察力量!”m.xiumb.com
“是!”李少游回答没有多废一个字。
不过应命的同时,脑子中疯狂转动,琢磨着刘承祐的想法,当然,立刻便想到了刘崇身上,只是,一时间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想明白的,看刘承祐无心解释的样子,也不敢贸然发问。
“嗯......让晋阳的探事探探,河东属下,去岁是否遭受冬灾,灾情是否严重!”刘承祐又下令道。
李少游刚应下,便又见刘承祐眉头几乎竖起,微抽了一口气,道:“罢了,不必了!”
“是!”李少游的表情倒是更凝重了,他很不习惯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但是,天子当下,也只能生生地忍着。
待李少游退下后,刘承祐忍不住用力地甩了甩头,清了清神,叹一口气,道:“张德钧,传谕下去,朕明日亲巡东京仓廪,着铁骑都虞侯杨业随行!”
“是!”
地主家有余粮了,刘承祐这个最大的地主,当然得亲眼去看看,否则哪得安心。
李少游这边,离殿之后,仍旧自个儿琢磨着,脚步很慢,但表情倒是慢慢平静了,俨然琢磨出了点东西。
自觉参透了此事,嘴里轻松地呢喃着:“一面封王笼络,一面暗中警惕,我们这个官家,是越加难以捉摸,令人生畏了!”
“不过,对我,是否也是如此?”李少游暗暗自省,嘴角的轻松很快就不见了。
等步至武德司,望着那坐落在皇城角落里的衙门,位置虽然低调,却不掩其日渐增强的威慑力。而李少游也恢复了他一衙司使,大权独揽的气势,在一众守卫及衙属的恭礼之下,进入他的地盘。
快步而入,首先做的,便是召来亲信,布置河东的事,加强对北边的监察力量。皇帝亲自交待的事情,自然得办好,还得办得快,以李少游对刘承祐的了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问起了,届时若应对不好,那可就不怎么妙了。
......
黄昏时分,杨业独身一人,行走在东京里坊的道路间,朝着自家宅第而去。脚步虽慢,步伐很稳,英伟的面容上明显带着事,既有期待,又有迟疑,两侧的门墙巷弄缓慢地朝背后移去。
“将军回来了!”杨府门廊小,看护的是其一名部曲,望着立刻迎上来。
杨府之中,侍候的人并不多,原本只有几名跟随杨业的旧部士卒,一直不拘小节的。在他娶亲之后,方才添了些女眷,将府中过盛的阳气给调和了一番。增添的婢女,还是随杨业娘子冯氏陪嫁而来的,连官家都是来自冯府,他的府邸,才像样些。
“郎君!”
轻柔的声音将杨业从思考中惊醒,抬眼望,便见着与他成婚不久娘子冯氏,年纪很轻,气质温雅,明显大家闺秀。
“陪官家出巡,累到了吧!”冯氏关心地问道。
今日,杨业随刘承祐巡察东京仓廪,东京司库,基本都逛了一遍,其后又被带着,往武库查看了一番军备。虽然走了不少路,且察看颇为乏味,但杨业倒也不觉得有多累。
闻问,杨业摇摇头,道:“算不得什么!只是......”
话说出口,顿住了。
见状,冯氏不免诧异,问道:“有什么事让郎君为难吗?”
看着冯氏,杨业叹了口气:“我们恐怕要离京了!”
“嗯?是官家有什么差遣?”冯氏显然被刘冯道培养得不错的,有些聪颖的见识,一下子便想到巡察之事:“难怪,官家巡仓,会叫上郎君!”
注意到自家娘子那聪慧的模样,杨业点着头,说道:“官家将我外放出京,任为代州团练使,守御边陲!”
闻言,冯氏便轻笑道:“那要恭喜郎君了,官家这是让你去建功立业的呀!”
杨业则叹了口气:“官家的知遇之恩,我自竭诚效死以报。只是,此番戍边,恐怕一去就是数年之功。娘子与我成婚未久,便要劳你同我远赴代州那苦寒之地,别离亲人,只怕委屈了娘子。”
“不妨事!”冯氏笑容暖心,说道:“郎君的前程重要,况且,祖父那边,想必也是支持的!”
杨业是不怎么会谈情说爱的,但见贤妻如此,不免心中感动,下意识地抓起了娘子的手。
“郎君多年未归乡里,此番北上就任,或可趁机还麟州!”冯氏又道,声音仍旧轻柔:“我也正可虽郎君,拜见二老!”
提及此,杨业面容间,一副诚服像,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说:“官家也允回去一趟,说是衣锦还乡......”
“如此说来,官家对郎君,当真是看重呢!”
夫妻俩一番亲密而理解交谈,待近晚食之后,冯道遣人而来,召杨业夫妇过府。却得知孙女婿被派往北边,老狐狸有些不放心,有话要提点交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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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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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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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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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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