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垂拱殿,在内侍的伺候下褪去沉重的朝服,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重重地舒了口气,靠在御座上闭目养了会儿神。进行一场朝会,对精神体力的消耗真的大,尤其像此次,多为群臣静听他发言的情况下。
“官家,大臣们都到了!”只来得及喝口水润润发干的嗓子,便闻通病声。
“宣!”刘承祐的回答短促有力。
既下朝,再召大臣们,乃为议朝会上所发政策。刘承祐脑子很清楚,他所提政策,仍在纸面上,还需人执行,执行出是什么效果亦是未知。但是,自中书门下开始,如何实施推行,还需他与大臣们商议。
比起朝会上的严肃,殿议的气氛要稍微轻松些,却也轻松不到哪儿去,所有人都感受得到,西巡归来之后,这个少年天子似乎已经完全进入皇帝的角色了,发号施令也渐恢复了在藩邸时的强势。
杨邠、王章、窦贞固、李涛、苏禹珪无名宰臣,再加枢密使郭威,侍卫军副帅刘信也在,将相可谓齐全了。唯一显得特殊的,要属魏仁浦了,毕竟“位卑职低”,甚至比侍候在旁的范质还要特殊。
关于劝农方面,除了两道减负政策之外,另外决定,由朝廷派出几路劝农使,巡视州县,劝课农桑,当然,必定附带有其他智能,察吏治,刺民情,也算中央开始向地方伸手的一种手段,只是隐藏在“劝农”这层外衣下。
建议是杨邠提出来的,这还是头一次杨邠提出,完全合刘承祐心意的谏言。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剿匪之事,刘信主动提了个简单粗暴的建议,让各地官府镇兵放手去杀,多杀一些人,杀到那些肥臀胆寒,草寇们害怕了,自然会老实地下山归顺。很符合刘信性格的谏言,以如今天下的情状,用此重典,效果恐怕会立竿见影。
但是,刘承祐没有多少犹豫便否决了。因为他自己清楚,只要朝廷降下这等诏令,地方上的将吏执行起来,极大可能会矫枉过正。刘承祐更想做的,还是化匪为民。
况且,经过前番的政策,大汉如今的匪患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与改善。仍为乱一方的,除了对朝廷的不信任外,也是地方官吏政策执行不力的缘故。
被刘承祐断然否决,刘信坐在那儿,脸色有些不好看,别过脸,生着闷气,自觉身为皇叔的面子被落了。琇書蛧
“陛下,近来中原、河北多有上报剿贼不力,臣建议,或可出禁军至地方巡剿!”这个时候,魏仁浦头一次,主动发言。
此言一落,宰臣们或多或少都陷入了思索,王章下意识地表示反对:“朝廷出兵,动静太大,恐引起地方的猜忌,且耗费定然不浅。”
想来,后一点才是王章真正反对的原因。
郭威想了想,却是主动说:“臣以为魏学士之策,可。”
其话音落,中书侍郎李涛也开口了,捋着胡须,脸上尽是认同:“臣以为,此策好处有三,甚妥。”
“请试言之。”刘承祐考虑着的同时,示意李涛。
李涛则抑扬顿挫地叙来:“其一,自是有利于剿匪,以禁军战力,自可消灭那些顽匪;其二,禁军四巡,以昭天威,煊赫朝廷实力,震慑地方,以免宵小异动;其三,东京粮匮难继,正可以一部分禁军,就食于地方,纵杯水车薪,总能稍缓其困。”
“另外,可轮番派兵剿贼,可起练兵之效!”郭威补充了一句。
“魏卿,是这般想的?”刘承祐看着魏仁浦。
闻问,魏仁浦儒和地拱了拱手,应道:“李、郭二公,已尽述臣之想法。”
显然,刘承祐被打动了,扫了一圈直接吩咐道:“枢密院拟一份禁军剿匪计划,中书配合选定盗贼尚剧之州县,侍卫司配合简拔,三司调拨开拔辎需!”
“是!”见刘承祐计议定,纵使心里仍存保留意见,也只能应命,包括杨邠也一样。
“制举之事,由礼部统筹,且试备之,重拟流程条制!”刘承祐看向苏禹珪,吩咐着,他还兼判礼部事。
“是。”苏禹珪应道。
这个时代的科举之事,并不一定由礼部负责,更多的时候,以一大臣朝官知贡举。实则,哪怕刘承祐以郭威知贡举,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刘承祐这是,打算慢慢地,将朝中各官位衙司复还其职能,就从贡举开始。
官制改革,也是一摊麻烦事,急不得。
“欲以何人知贡举?心中可有人选?”刘承祐问。
“臣思朝臣,太仆卿赵上交,可知其事。”苏禹珪说道,看起来是早有想法。
刘承祐眉头稍微皱了下,没有直接对此发表意见,只是叮嘱道:“务求妥善,为国选材,疏忽不得!”
“是!”
至于修刑律以及国史著书之事,显然大臣们并不是特别上心,除了范质以及魏仁浦之外。稍微提了两句,也就揭过去了。
而今朝堂之上,似杨邠、王章者,关注的,还得数兵马、钱粮、边防事务。甚至于,在杨邠看来,科举都没必要进行,选些儒生来做甚?要官员,自有朝臣举荐,抑或地方简拔。
只是刘承祐一力推行,让他反对,都显得有心无力的。
仅议朝会政策,便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命人奉上新茶,君臣品了一盏茶,舒缓一番后,刘承祐再度发问:“诸卿可有事奏?”
话刚落,没怎么说话的窦贞固主动进言了:“陛下,开封府尹之职已空缺三月有余,无人权领,徒以判官主事,名不正言不顺。近来府事堆积,已致政怠。请陛下,斟酌人选,主其事!”
对此事,刘承祐还真就要好生斟酌一番。开封府尹,可是个重要的职位,统京畿之政,确实不好一直空缺者,但以其重,也非一般人能与之。事实上,不多想的话,刘承赟的皇兄弟刘承赟、刘承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哪怕仅虚令其职,但是,刘承祐顾忌会释放出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政治信号......
“散议之后,众卿可各拟一人选进奏,朕再行审决之。”自己暂时想不出个人选,只能群策群力了。
“是!”
又议了一会儿,都非什么要紧事。眼见群臣都疲惫不已,刘承祐顿了顿,扫视一圈,终于沉着声音,问道:“最后一道议题,关于苏逢吉,朝廷当如何处置?”
此言一落,众臣立时都来了精神,同时心中也暗道,总算替到了。宰臣被下狱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不可能避开的。
事实上,针对于此,朝廷上下,明里暗里已不止议过一次的,包括在场的大臣们也一样。不过,真等刘承祐问到的时候,一个个反而不说话了。
“怎么都缄默不语?”见状,刘承祐淡淡然地说道,看向杨邠:“杨卿,你觉得呢?”
被点到名,杨邠只老眉轻褶了一下,抬眼注视着刘承祐,慢悠悠地抬手,却不拖沓,直抒胸意,道:“苏逢吉为宰臣,不可大意处置,需服人心。以臣之见,着有司推鞫其罪,依法论处即可。”
“诸位觉得呢?”闻言,刘承祐嘴角稍微扬了一下,问。
“臣附议。”
意见基本统一,没有替苏逢吉说话的,苏逢吉以其平日的为官作风,人缘也确是差劲。
“既如此......”刘承祐看仍旧看着杨邠:“以大理寺、刑部、开封府三衙审之,杨卿,你为主审!”
杨邠一愣,眼神中闪过意外,稍显迟疑地应下了。
“诸卿可还有事要奏?”已经十分疲惫,深吸了口气,刘承祐象征性地又问了句。都看得出来,刘承祐已无意再议,当然,群臣也一样。
“官家,臣有事奏!”开口的,是刘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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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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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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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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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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