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扫,注意到刘承祐,眼神一恍惚,朝他点了下头,尔后脚步匆匆而去。
“那是何人?”刘承祐问候在殿前的一名内侍。
“回殿下,是天平军节度使李守贞,前来东京述职朝拜,昨日方至。”
原来是他!望着那步下阶梯,渐行渐远的背影,刘承祐一下子想到了许多。此人都亲自来朝觐见了,那杜重威呢?也许,得看刘知远如何安排了。
并没让刘承祐等多久,刘知远的传唤谕下,收拾好心情,一丝不苟地理了理本就整齐的袍服,保持着自己都有些把握不住的复杂心态,踏入殿门。
垂拱殿内的布置,很简单,并没有太多亮丽的装饰,空荡荡的,透着股死板的味道,偏暗,冷啾啾的。
其内,刘知远坐在御座上,手里拿着本奏章,枢相杨邠与宰臣苏逢吉俱在下边,估计是接见完李守贞之后,继续处理朝政。另有两名刘承祐不认识的大臣,观其服色,品级还不低,应该是刘知远留用的后晋大臣。
刘承祐的脚步很轻,但他入内,迅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或多或少,都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目不斜视,步至御前,刘承祐拜倒:“儿臣,拜见陛下。”
低头注视二子,刘知远身体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抬手示意,浑厚的声音回响在殿中:“平身。”
“湖南之事,就如此吧。加马希广为武安军节度使、湖南管内观察使、江南诸道都统,封楚王!”刘知远先看向杨邠,吩咐道。
“是!”杨邠立刻应道。
不久前,“湖南王”马希范死了,留下遗命,由其胞弟马希广继位。逢刘知远入汴,奉表称臣,以求维稳马楚政权。刘知远自然欣喜,为马希范那奢靡无度的昏主废朝三日,意思了下。
后汉之立,南方的割据政权中,马楚这算是最先表示“臣服”。反倒是此前派人劝进的南平王高从诲,见刘知远真的入主中原了,没了动静。至于南唐与后蜀,南唐有意于淮北,不过有贼心没贼胆,后蜀嘛,眼下已成后汉京兆之患。
“你们先退下吧!”刘知远又说,显然是想同刘承祐单独谈话了。
群臣有序告退,错身而过之时,杨邠目光在刘承祐脸上停留了一下。刘承祐自然察觉到了,不露形色。
“坐。”殿中更静了,见刘承祐恭敬地站在那儿,刘知远指御座下方的一张椅子。
“是。”
规规矩矩地坐下,方才杨邠便是坐这儿的,尚且能感受到一阵热度。刘知远继续注视着刘承祐,只是深邃的目光中,带上了明显的审量意味。
一时没有说话,刘承祐老老实实地坐着,这心态却是不自觉间,平和了许多。刘承祐自问,没有什么值得心虚的。
趁着这空暇,刘承祐也谨慎地观察着刘知远。一种很直观的感觉,威严更甚,那种隐约间的气势,让人不敢侧目。不过同样的,刘知远明显苍老了许多,那张苍然严肃的面庞上,增添了不少沟壑,神情间,透着疲惫,老态毕露。比起初继位时的意气风发,刘知远显然体会到了当皇帝的不容易。
“壮实了不少,成熟了不少。”让刘承祐稍感意外的是,刘知远竟然流露出一丝舐犊之情。
“这几个月,儿臣确是学到了不少,成长了不少。”摸不清刘知远的心思,刘承祐保守地顺着他的话说。
“你此番东出河北,却是给了朕与朝廷一个大惊喜,若没有你,朕入中原,不会那么顺利,国家也不会这么快平定。可以说,这大汉江山,有一半都是你打下来的......”刘知远感慨着说,态度仍旧温和。
不过,这话落在刘承祐耳中,却感愕然。功劳再高,但这评价,可有些高了,有些重了,重得刘承祐有点承受不住。
“父亲过誉了。若无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与诸文武奋进,岂有如今的大汉。您,才是大汉的脊梁,天命所钟......”根本不敢接那茬,张口便来,十分谦虚,开舔。
“确实长进了。”刘知远却笑了:“这等奉承之辞,你以往纵会说,却也不会这么顺畅。”
刘承祐有点纳闷,这是在取笑自己?
“前议开国之功,朕以史宏肇第一,你居第二,心中可曾不满?”刘知远声音越显低缓。
闻问,刘承祐心中一紧,大脑急转,猜着刘知远何出此言。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尽量自然地透露出点不忿之意,刘承祐答道:“儿臣不敢。”
“只是不敢?”刘知远轻笑着问。
刘承祐垂下眼睑,似乎是默认了。
见状,刘知远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好像刘承祐反应在他预料之中一般,宽慰着说:“朕需考虑周全,不能不顾及其他将士感受。此事,你是受了委屈,朕心里清楚,会有所补偿......”
“儿不敢有所奢求,只要能为您分忧,便心满意足了。”刘承祐立刻表态。
脸上露出点欣慰色,尔后渐渐散去,略作沉吟,刘知远说:“赵延寿的事,朕听你兄长汇报过。你的考虑,虽立足于长远,但实在太过莽撞了,稍有差池,便是大败亏输的局面。契丹称霸岭北数十年,整合诸族,实力强大,栾城一战,虽伤其筋骨,但根基犹在。幽燕形势复杂,汉兵已有十载,未踏入其土。虽然让他意外地拿下了幽州,但那是契丹内斗,方给了他机会......”
刘知远展开了说教,虽然刘承祐心中有些反驳的话,但很聪明地没有开口,只是神色平静地,表现出恭听训诫的样子。
“而赵延寿此人,朕十多年前便知晓此人,虽小有才具,但不足为信,委兵于他,太欠考虑。”琇書網
“父亲教诲的是,儿臣事后,亦觉胆战心惊,坐立难安。”刘承祐有点后怕地答道:“所幸,这异想天开,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瞥着刘承祐,刘知远眉毛一横,听出了刘承祐的言外之意。不由再度审视着他,表情严肃,斟酌片刻问:“你自成德归,幽州那边,赵延寿能守住吗?”
显然,刘知远还是很在意幽燕的情况的。失燕云则必祸中原,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当初他才会极力反对石敬瑭割燕云以求契丹臂助。
“儿臣不知?”刘承祐的回答则很干脆:“一切,只能看双方攻防结果了,时下已入秋,只要那耶律阮稳定住国内,必定引兵南下。契丹人,是绝对不会放弃幽燕的!”
言罢,注意到刘知远紧锁的眉头,大概能猜到他在顾虑什么,刘承祐继续说:“赵延寿得幽州,据坚城以守,得燕人之助,契丹人想要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重新夺下幽州的。据探报,幽燕之地胡汉矛盾爆发,大量汉民南投,心向燕军,这些都是赵延寿对抗契丹的底气。而幽州城中,在燕兵入城后,发生了一起针对胡人的清洗与屠杀,仇恨已深,燕兵几乎是不可能向契丹人投降的。至于赵延寿,即便此人反复,纵使他有意再投靠契丹人,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能否有好结果......”
“且,不论幽州那边的局势,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发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有一点可以确定,在未来数年,乃至十年之内,大汉北部边防无虞!”
听着刘承祐侃侃而谈,刘知远不自觉地跟着点了两下头,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看着二子,慢慢回过味来了,刘承训向他汇报的,显然与刘承祐亲自说的,有所出入。见他这平淡之中指点江山、甫定乾坤的气度与风采,心中难免生出些复杂的情绪。
“就眼下,背靠大汉,以挡契丹,才是赵延寿的最佳选择。而朝廷,也当给他与幽燕军民一定的支持,成为他们的后盾,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去抵挡契丹......”
“你此前上表过,裂土封疆与赵延寿,就是这个打算?”刘知远盯着刘承祐。
点头,刘承祐稍微纠正了一下刘知远的说法:“暂时寄放与赵延寿之手罢了,其若能守,日后必有献土归流之时;其若不能守,那么将来,我朝自发兵取之!”
刘承祐这话,说得大气。刘知远也是微微一呆,舒出一口气,言语道:“看来,这燕王、幽州节度之尊位,还真就得允与赵延寿了。”
听刘知远这么说,刘承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应该是被他说服了。他也不求其他,只求刘知远不要真听那些“杂言”,坏了他的谋划。
也许是说干了嘴,刘知远命人奉上茶水,饮了两口,换了个话题说:“邢州的事,你做得过激了。”
眉头一凝,端在手中的茶杯顿在了空中,放下,刘承祐问:“您指的薛怀让?”
“不然呢?”刘知远看着儿子,不悲不喜的样子,只是平淡地讲:“他是一方节度,你说免了就免了。逐其人,抄其家,解其军权,吞其精兵,谁给你的权力!”
说到这儿,刘知远手中的杯具定在了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刘知远几乎就是在喝问刘承祐:“薛怀让到东京,跪到宫门前喊冤,细数委屈,闹得满城皆知。近日,朕已经收到了不止一份,地方节度上表问询此事的奏章。你觉得这些节镇,是如何看待此事?”
“此事,我也有耳闻。”刘承祐倒是挺平静的,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薛怀让心中不服,在邢州,留下他一条命,已是法外开恩,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胆量与脸皮到东京喊冤,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至于那些节度,我行此事,本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闻言,刘知远当即怒斥了一声:“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刘承祐表情一滞,这,还是头一次被刘知远这般不留情面地喝骂,感觉,倒还挺新奇的。
见刘承祐脸色“难看”,刘知远又收起了怒容,平静地说:“朕以委任薛怀让为同州节度!”
这下,刘承祐的脸终于变了色,稍显愕然地看着刘知远:“您可知薛怀让之罪?”
“朕知道!”刘知远这般回答。
刘承祐沉默。
见他低下头不说话,刘知远反倒好奇了:“怎么,不服气?”
视线微微上抬,刘承祐自闭地说道:“儿臣惟父亲之命是从,您既降下决定,心服口服。”
刘知远洒然一笑,黑脸上挂着笑容,倒显得有些憨。叹了口气,方才冲着刘承祐语重心长地说道:“二郎,锋芒毕露,锐气过甚,不一定是好事!大汉新立,百废待兴,还经不起折腾。这江山社稷,还需慢慢收拾,急不得啊。梁、唐、晋之故事,就在眼前,岂能不引以为鉴?”
下意识地抬头,与刘知远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了一下,迅速避开,刘承祐似有所得,喃喃地应道:“多谢父亲教诲。”
心中则不禁纳罕,刘知远既然将事情看得这般通透,为何东京的局势,此前会混乱成那样?
“罢了!”刘知远却是失了谈兴一般,摆摆手:“去后宫见你母亲吧。数月在外,甚是想念,听闻你归来,她近日一直盼望着。”
提到李氏,刘承祐神情柔和了些,身体松弛下来,起身,恭顺地应道:“是。”
“儿臣告退!”
“对了!”刘知远叫住刘承祐。
“父亲还有何吩咐?”
刘知远似乎琢磨了下,但话说得很顺畅:“自入东京,河东兵与归顺晋兵相合,顿增数倍,号令不齐,指挥不一,朕已痛定思痛,决意整饬。已诏令史弘肇与郭威负责整顿禁军,重编军营指挥,你所率龙栖军,也在其列,一并整训!”
闻言,刘承祐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麻木,一时没能接话,脑筋急转,刘知远也不急,似乎就等着他的回话。目光上瞟,瞥见了刘知远笃定的表情,他已然想明白了,身体慢慢地松弛下来,深深地鞠了个礼:“整训禁军,于国有利,儿臣自当全力配合,不敢有异议。”
“好。”虽然只是通报刘承祐一声,但见他的态度,刘知远还是表示很满意。
“朕在宫城外,给你准备了一座宅邸,在外征战数月,也是辛苦了,这段时间,在东京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刘知远笑眯眯地说:“另外,朕已决定,以你为枢密副使、中书令,加特进。”
“谢陛下!”
刘承祐此时,内心毫无波动。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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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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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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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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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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