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了陶谷两句,刘承祐便决定,暂且留此人在身边,当个随军主簿,当他的笔杆子。职位可谓低微了,但陶谷看起来却是欣然应命,甘之如饴的。这个人,私德或许有亏,但确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政治嗅觉很敏感,善于钻营。
并且,至少短时间内,刘承祐还难以察觉陶谷个人品性上有什么不堪。不过,对其文才,还是很满意的。此前,文书往来之事,多交由郭荣、向训,这这方面,二人与陶谷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甚至于,魏仁浦也比不过。
......
“不知殿下唤老朽来,所谓何事?”军帐中,冯道微躬着老腰,小心地瞟了眼刘承祐,谨慎地问道。xiumb.com
这老翁,历经宦海,洞察世事,年纪一大把了,面对孙子辈的刘承祐,却仍旧低调有礼,没有一点倚老卖老的意思。
注意着冯道这谨小慎微的模样,刘承祐又不由回想起初见此公时的情景,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不过,别看这白发老翁人畜无害的模样,甚至显得有些卑躬屈膝,但观其眉色,又哪里有半点戚戚之态。
“冯相公——”
刘承祐刚起个头,便见冯道谦虚地笑道:“殿下,老朽如今只是一介白身,无才老儿,当不得‘相公’之名......”
类似的话,冯道已经表过不止一次态了。望了冯道一眼,刘承祐嘴角扯了扯,直接道:“国家草创,正需冯公这样的良臣,稳定局面人心。就算到官家那儿,也必有一席相位!”
见老头张嘴,明显还想再说点什么谦辞,刘承祐摆了摆手,无意再与之扯这些没营养的话题,递给他一封书信,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这个张砺,怎么回事,可信否?”
信,来自真定,来自于张砺。上边通报了耶律阮打算率入侵辽军全面退还契丹的战略动向,建议刘承祐早作准备,余者,表达了满满的还国切切之意。
对此来信,刘承祐心里是有些保留的,来得实在太莫名了,这个张砺,给他一种蹊跷的感觉。他甚至在怀疑,这是不是契丹人耍的诡计,想要迷惑他。
面对刘承祐的疑问,冯道放下信,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捋起了胡须,方才一种中肯的语气说道:“张梦臣此人,老朽有所了解,为人刚直,抱义怜才,此书,可信,却不可全信。”
冯道这话,模棱两可的,刘承祐脑子里提炼了点有用的信心,语气中带着怀疑:“孤听魏仁浦说,这张砺天福元年便已入契丹,为耶律德光效力有十载,怎么会突然地遣人送款传信,表示投诚之意。”
“魏仁浦只知其然,张梦臣性情中人,效力与契丹只因辽主厚待,以报其恩罢了!”冯道说道:“其本是唐臣,无奈而身入契丹,又岂有一心为北狄尽力的道理。很少有人知道,张梦臣在契丹,曾心念故国,有逃还南国之举,只是为辽主所察,派骑兵索之。”
刘承祐听着冯道的话,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仔细想了想,回过味来,这仿佛在说他自己一般。他们这些晋臣,可同样降服契丹,为彼朝公卿,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终究是当了一段时间辽臣......
眼神在冯道身上转悠了两圈,刘承祐目光中已带上了些许玩味。
只见冯道继续说道:“张梦臣以汉臣身份为辽主信重,深受人嫉恨,再加上其刚直性格,得罪了许多契丹贵族。辽主既亡,若久待于契丹,必无善终。此次殿下于栾城,一战而大败契丹,有此声威,其有还国归附之心,并不算太出人意料。”
慢慢消化完冯道所说,刘承祐心中了然,这老翁,看似在替张砺洗,实际上还是在替自己洗......
手撑起了下巴,刘承祐问道:“冯公,果然见多识广,对张砺与契丹人的情况,都是如此了解啊!”
冯道拱了拱手:“老朽不过年纪大的,经历的事情多了,认识的人不少,仅此而已。”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张梦臣毕竟在契丹,身处虎狼之营。突发此信,也许当真是契丹人的诡计,那永康王也算小有才具,殿下也不得不防。”
冯道这一转变话风,刘承祐是真服了这老狐狸了,当真是稳若老狗。正话反话都让他说了,如何决定,就让刘承祐自己去判断......
不过,与冯道一席话,刘承祐倒也有些收获,至少心里做下了决定,对此信,置之不闻。以此时局势的发展,不管辽军撤或不撤,刘承祐都可稳坐钓鱼台,驻兵栾城,整兵经武,继续消化栾城一战的胜利果实便可,实在没必要有太多的骚想法。
心中有了决定,面上却根本不露一点声色,轻舒一口气。看着始终微垂着眼睑的冯道,心中不免感慨。与之交流,总归能有些收获,就是,这老儿说话实在喜欢绕。
留冯道,一并吃了顿饭,方才将之礼送还帐。老人家嘛,不好吃得太油腻,饭菜比较清淡简朴,不过,这老翁看起来如食珍馐。
......
不足两日,北边传来了真定的消息,辽军当真撤了,将真定洗劫一空,一路掠夺而还。与张砺所书大类,也不出此前刘承祐与魏仁浦所议。
闻其讯,刘承祐使骑兵继续尾随监视,自领主力仍屯于栾城,等确认辽军走远后,方才率众北上。稳妥起来的时候,刘承祐也是谨慎得过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刘承祐针对契丹人的撤退计划,大搞其事。以河北“抗辽总指挥”的身份,派出了数十路使者,分赴各州,传示檄文,大肆鼓动州县军民,杀胡虏,复国仇。
而随着栾城一战的消息逐渐扩散开来,刘承祐名声大噪的同时,河北的“抗辽”事业也彻底红火起来。栾城一战,当真打出了国人的心气,一泄十数年来河北军民被契丹人入侵掠夺欺压之愤。
契丹十几万精锐大军都被一战而败,剩下的,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随着此类的思想传开,深陷河北的契丹军队的撤退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不提其他遥远的地方,就镇州附近州县,如冀、赵者,义军蜂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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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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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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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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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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