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耿继勋,能说,也敢说这样的话了。不过,闻其言,刘煦一时没有作话,只是眼神深沉地继续注视着场内,号角争鸣,马蹄奔腾,骑士们正在刘文渊的指挥下变化着阵型,指挥若定,如臂驱使,一派从容有序之景。
过了好一会儿,刘煦方才以只有耿继勋能听到声音说道:“文渊是我从小培养的,少从军旅,饱经磨砺,其性刚强。以其能才,可传家业,身负大志,然恐他志满而骄,傲上卑下。”
刘煦说着眉头便不禁蹙了起来,停顿少许,又以一种怅然的语气道:“勋哥,此子今后恐怕就要拜托你了,除了尽力辅助,还当时时规劝,你也是看着他成长至斯的长辈,当指正之处需开尊口”
突然听刘煦这么讲,耿继勋不免诧异,小心地看了刘煦一眼,低着头,压着声音道:“大王言重了!臣等还待追随大王,使安东大治,世子有大王的亲自教导,自然会更加成熟稳重”
刘煦则没有听耿继勋表忠劝慰的意思,稍抬手,轻摇头,有些黯然道:“我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耿继勋遽然色变,满脸惶恐,凝声道:“臣恳请大王,勿复此言!大王春秋鼎盛,正当大展宏图…!”
耿继勋的话仍旧没能说完,只见刘煦轻咳了一声,嘴角泛着少许苦涩:“宏图大业,一场空啊……勋哥,我并非戏言,发乎真心,但自珍重!”
“大王!安东可离不开您啊呀!”耿继勋此时顾不得其他了,仍在劝说。
“好了!此事不说了,这里也不是谈及此事的场合,你心里有数即可……”刘煦轻轻地笑了笑。
刘煦出现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是化了妆的,但若是仔细注目观察,是能够发现一些问题的,刘煦的面上带有一抹异样的红润。
刘煦的身体确实出问题了,并且是大问题。还在洛阳之时,便有征兆,在回安东途中,病情便有所加重,过去几个月,刘煦也几乎是在带病工作,是真正在宵衣旰食,呕心沥血,十分拼命。
不是刘煦不爱惜自己身体,而是安东处在一个关键阶段,容不得懈怠,安东定制是关乎安东国长远未来的事情,他为安东国之建立打下了深厚的基础,而使其规范化、制度化则是一项重大任务。
而这一切的代价是病情日益深重,已至积重难返的地步,肺疾,这在当代几乎是选判死刑的疾病,若是能好生休养未必没有挽回的可能。
然而,刘煦一则处在安东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二则背负着沉重的公务,用老医官的话说,大王每批一份公文,每做一道决议,都意味着病情加重一分。
刘煦心里也知道,医官话翻译来说,就是离死越来越近,甚至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
似刘煦这样的人,心思深沉,意志坚定,然面对生死大事,仍旧不免惶恐,乃至露出脆弱的一面。不过,比起直面死亡的恐怖,刘煦更多的还是不甘,哪怕仅是安东,他都有一张蓝图不曾完成,伴随着的,还有几乎让他窒息的憋屈感。m.xiumb.com
作为刘煦最亲密的好友,最信任的助手,对于刘煦的身体情况,耿继勋也不是一点情况都不了解,此前多少是有一些消息流出的,至少没能瞒住他这个心腹股肱。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煦的病情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听其口风,已是年命不永,甚至薨逝就在近日……
此时此刻,耿继勋的心情很是沉重,脑子也有些混乱,他实在无法想象,倘若没了刘煦,安东会是怎样一种情况,未来前途又当如何。
即便不提安东,就他们二人这几十年的深厚情感,也让耿继勋很难接受这一点。另一方面则是,刘煦适才的话虽显草率,但那层托孤的意思,耿继勋还是领会到了的。
这份信任与寄托,既让耿继勋心头沉甸甸的,同时也有股热流涌过,托孤重臣啊……
这些年,耿继勋虽然在安东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掌管军事的副都督也要给几分面子。但是,刘煦和他老子刘皇帝一样,也是个强势的主,耿继勋这个王下第一人,在有些方面总归是不太如意的。
但凡有点志向与思路的,都不会愿意只做一个提线木偶,而刘煦治理下的安东,大抵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所有人都得围绕着他的指挥棒转,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倘若刘煦透露的情况属实,那么对耿继勋而言,无异于解除了一层巨大的束缚,他在安东的权势影响将得到显著提升,与安东都督府制下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刘煦所言,是真的吗?这番话,从刘煦嘴里在这样的场合里说出来,是否太不庄重了,耿继勋心里默默权衡着。
余光瞥着刘煦,顺着其目光转向场中,看着在骑兵阵中,带头冲锋的世子刘文渊,耿继勋的眉头又不禁皱了皱。
让他辅弼世子,自然是一万个乐意,但是,这个世子可没那么好伺候啊。比起刘煦,刘文渊的性格要更加鲜明,也更加强势,当然这也和年纪有关,年轻,往往意味着气盛,不好伺候。
刘文渊如今才二十二岁,不算小了,刘煦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但刘文渊,实事求是地说,还差得远。
每个时代,人的成长成熟周期是不一样的,刘文渊本质来说还是和平皇孙,从小认知的世界与长辈们是不一样的,虽然从小就接受着严格的教育,见识过中原的繁华,也亲身经历着东北的苦寒,甚至有军旅作战的经历,但总得来说,还是缺乏磨砺。
因为所接受考验与磨练的难度、程度是不同的,一直以来,都沉浸在褒扬与赞誉之中,经受的挫折太少了,甚至可以说没有……
为将尚需打磨,何况为王。然而,历史的机遇不会等着任何人,当大势滚滚而来,也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结合起刘文渊的情况,耿继勋脑子里快速转动着,思索着,也畅想着,但是越想,脑子越乱。
郊外的阅兵活动持续了足足半日,等返城之时,刘煦的身体已然彻底不支,待回王府,便直接倒于炕上,也许是昏睡,又或许是昏厥,翌日方才苏醒。
又半月,刘煦已然开始咳血了……
(本章完)
www.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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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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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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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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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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