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有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只是态度平淡,一种淡至冷酷的敷衍,没有细致地过问具体案情,只是轻描淡写地接受了王玄真提交的那份犯官名单。
如此反应,对王玄真自是好事,不必面临刘皇帝的质询,减少了应对失措的风险。但于王继恩而言,心情就不那么如意了,官家对他的汇报是刨根问底,究查细节,对王玄真那小崽子却是问也不问,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莫非官家宁信新人,也不信自己这个老奴?
在王继恩心头泛酸之时,刘皇帝的询问又来了:“这些日子,西京城士民对康宁案的舆论如何?”
这话自然是问王继恩的,毕竟京畿舆情监察乃是皇城司的主要职责之一。不过,此时提起,还真有些问住王继恩了,他这段时间,精力可都放在对那些勋贵情况的深挖穷究上了,哪有余力关注那些普通人的言论,都是屁民,说话都跟放屁一般,不值得重视ωωω.χΙυΜЬ.Cǒm
心中嘀咕着,王继恩却是半点不慌,脑子一转,便从容禀道:“回官家,那康宁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商贾,康家在京内更可称得上是根深蒂固,康宁被捕,民间自然难免发生一些反响。
这几日,民间确实是议论纷纷,其中多幸灾乐祸者。当然也不乏担忧牵连己身的人,尤其与康家有直接干系者。
据查,康家在京城内外的雇佣,便达数千人,一些康家的雇工,聚众闹事,导致发生了一些骚乱,出现了几起伤残事件。
具体成因,乃至康宁被捕,康家在城内多处产业都闭门歇业,导致那些雇工失去活计,因而闹出乱子。南市之中,由康氏经营的一条街,也全部陷入停顿,导致整个市面都有些萧条,商户抱怨,小民也非议不已.”
王继恩这番话,算得上是半真半假,只是他努力回忆,根据下属汇报的一些情况,做些内容扩充罢了。这可不是欺瞒刘皇帝,而是“合理推演”,而王继恩也相信,他所汇报的,是刘皇帝愿意听的,即便有些疏漏,也是能够弥补的。
随着王继恩的叙说,王玄真也不由斜了眼王继恩一眼,显然道心动了,心中也不由感慨这老阉的胆大与狡诈。他所言中的问题,王玄真自然也清楚,但若想要以此捉他的把柄,却很容易自讨苦吃。
同时,康宁这个案子查到如今这个地步,情况已经十分明朗了,康宁乃至整个康家都只是个引子,刘皇帝关心的显然是背后折射出的问题,也想借此做些事情。
他皇城司与武德司,最主要的职责就是要帮助刘皇帝达成目的,在这个前提下,康宁案就不能有反复,一切都得坐实,这是作为爪牙的觉悟。
因此,别说王继恩所言没有什么致命漏洞,就是有,眼下恐怕还得配合帮忙补上,二司之间的斗争,是得在不误皇帝大事的基础上。没有这点认知,王玄真可坐不稳武德使的位置。
刘皇帝自然没有关注这二王的心思,只是仔细地听着王继恩的报告,老脸上的笑容则越发明显,只是嘴角那道弧度也越来越像一把收割性命的镰刀。
“京中其他商贾呢?他们都以康宁为经商置业的榜样,他们又是怎样的反应?”稍作思考,刘皇帝又问。
对此,王继恩几乎不假思索,顺着适才的思路沉声叙来:“官家真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若说民间对康宁被捕的反响,还得数京中商贾。
不过,他们的反应,也各不相同,小商小户,大多事不关己,中产商户,关心之余,则大多沉默。
当然,中小商户之中,也不乏喜闻乐见者,只因康氏往往欺行霸市之举,侵害了他们的生意与利益,如今康氏被查,不少人是奔走相告,欢庆不已.”
“还有这等事?”刘皇帝打断了王继恩,语带讥讽地道:“看来这康家,也不像某些人说的,是经营本分的良商、义商,而这样的大商贾,竟能影响市面繁荣,关乎数千百姓生计,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言罢,严厉的语气一改,刘皇帝又平静地问:“论影响,一百个中小商贾,只怕也不如一个所谓的豪商!大汉的大商贾,不只康宁一个吧,据说与之齐名的就有好几家,他们又是什么反应?”
王继恩立刻道来:“回陛下,据小的们监察所知,京中的大商贾,对康宁案是最为关切,趋利避害是其本能,在康宁事发后,大部分人都与康家断了联系,尤其是过去往来密切者,但都在背地里通过各种方式探听消息。
甚至于,还有远避京师,作逃亡状者.”
到这儿,刘皇帝没有继续再问了,只是再度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倘若王继恩所言属实,那么一张生活形象的市井百态之像在他脑子里已然勾勒出来了,显然,康宁之案的影响,不只上至朝廷权贵,下则对市井工商民生,一样是影响重大,甚至从表面上看要更严重些,简直是立竿见影。
然而,也正是如此,刘皇帝心胸之中的杀气才更加沸腾,难以抑制。他一向是鼓励商业的,但不意味着无条件支持,一旦突破了他的心理底线,那便只有严刑峻法。
联想到关于康家的汇报中,其家仆、佃户、雇佣者,达数万人,甚至十万人,这可是有组织且饱食康氏钱粮的人。榆林豪强之叛,刘皇帝至今记忆犹新,那才只是边陲一土豪,倘若如康氏这样的大家族,也给朝廷来上这么一招,那又将是怎样一种结果.
一思及此,刘皇帝的心情算不上不寒而栗,但警惕性与猜疑心是暴涨的。
在刘皇帝思虑间,王玄真又适时地补了一刀:“陛下,臣今日收到关内道上报的消息,皇孙文涣回京途中,结识了一个名为康明睿的少年,据察,其人乃是康宁之孙.”
这话一出,刘皇帝已经毫不掩饰其杀意了,凶狠的目光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沉吟着,刘皇帝的腰背也挺了起来,察觉到其变化,二王及嵒脱都不约而同地严肃起来,显然,都准备好接受圣训。
每让他们等太久,刘皇帝抬手,直接吩咐着:“皇城、武德、巡检三司及洛阳府,四衙配合行动,以谋逆之罪,将康氏上下一网成擒,不得走脱一人,但有反抗,杀无赦!”
“是!”没有丝毫迟疑,王继恩与王玄真应道,都是一副干脆的模样。
“你们二司都布控已久,当不致有人走脱吧!”刘皇帝冷冷地看着二王。
闻问,王继恩一脸严肃地道:“官家放心!”
“名列之康氏族人,但有走脱,臣甘受其责!”王玄真看起来也很自信。
事实上,皇城、武德这二司,对于康家的主要人员,早就做好布控了,一张大网也早在洛阳周边形成,只待刘皇帝一声令下,随时收网。
而康氏的结局,也早早就注定了。谋反,这样的罪名,天下没有任何人能担得起。
“敢问官家,这些涉案的勋贵及官员,当如何处置?”
刘皇帝斜眼看向发出此问王继恩,良久,方才道:“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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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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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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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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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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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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