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当真是王彦升说的?”垂拱殿内响起刘皇帝低沉的声音,就仿佛是幽灵的呓语。
“小的何胆,敢欺瞒官家!”侍候在殿下的,乃是皇城使王继恩,见刘皇帝有所怀疑,立刻“义正辞严”地道:“小的所报,千真万确,其狂悖放肆之言,若有半句不实,小的愿担诬陷功勋老臣之罪!”
见王继恩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刘皇帝沉默了下,旋即冷声质问道:“功臣阁会后的话,既然探得如此清楚确切,为何隔了这一个多月,方才来报!”
虽然在此事上王继恩自觉坦诚,问心无愧,但此时迎着刘皇帝那冷澹的目光,心中仍旧忍不住骇然。不敢怠慢,稳住心态,迅速地解释道:“回官家,非小的怠慢,小的也是前不久方偶然收到此则消息,因事涉王郡公,不敢疏忽,恐冤屈了功勋老臣,因而另花费了些时间,细细查问确凿之后,方敢上禀!王郡公大放厥词之时,杨尚书与合川伯康延泽俱在!”
王继恩这番解释,倒有些几分道理,但刘皇帝的疑虑明显只打消很小的一部分,当听到杨业与康延泽之时,那老眼已经快眯成一条缝了。
而感觉到刘皇帝身上越发浓厚的危险气质,王继恩也再不敢保留,假装停顿了下,补充一句:“此事消息之来源,正是合川伯康延泽向小的透露的......”
这话一出,疑问的阴云便立刻消散,事实的天空顿时变得明朗,同样的,刘皇帝的心情也随即被阴霾彻底占据。
默然良久,刘皇帝不由得发出几声难听的笑声,就有如恶鬼的吟唱,格外渗人。老眼逐渐深邃,那是一种恐怕的阴沉,刘皇帝讥诮地说道:“看起来,我们的王郡公心中确实有很多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啊,这一番宣泄,比起装聋作哑,要痛快许多吧!
皆言王彦升匹夫糙汉,但这番话,说得却是头头是道,过去这些年,想必在心中已经念叨了无数遍了吧!
长进不少啊!当年淮南之战后议功策勋,自觉不公,他敢强闯相府讨要说法,如今,却能忍耐这么多年,话能藏在心里了,刮目相看啊!
说起来,王彦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装模作样的?五年?八年?还是十年?”
说着说着,刘皇帝语气便不那么平稳了,气息都急促了几分,缓了缓,方才平复下来。沉着一张脸,思忖片刻,刘皇帝语气森然地冲王继恩吩咐道:“你去一趟王府,替朕问王彦升几个问题!
好生安享晚年,含饴弄孙,不好吗?
憋了这么久,难不难受?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和朕说,非要弄虚作假地欺瞒于朕,装也就装个彻底嘛,为何又要忍不住,像个怨妇一样啰唣,还配做那个威震西戎的‘啖耳将军’?”
且不知刘皇帝这几个问题王彦升听了会是什么感受,至少殿中的王继恩亲耳听着,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敢有任何的迟疑,格外卑敬地应道:“是!小的遵命!”
似乎有些被震到了,应下之后王继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像根弯曲的枯木一般杵在那儿,直到刘皇帝斜了他一眼,方才行礼告退,就像离开虎柙一般小心翼翼地退出垂拱殿。xǐυmь.℃òm
而刘皇帝仍旧待在御座上,冷着一张脸,一副心情欠佳的模样。显然,王彦升有些预计错了,他当日在功臣阁外说的那些话,刘皇帝并不是不在乎,相反很在意,有些事情,并不是皇帝知道你的脾性,就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关键得看心情,或许能有一时之大度,但绝不可能容忍一辈子,何况是人到晚年、刚愎雄猜的刘皇帝。事实上,关于王彦升装聋作哑之事,刘皇帝并不是一无所觉,只不过君臣之间有一定默契罢了。但就像刘皇帝提出的问题,要装就装到底嘛,说那么一番怨艾之言,还当着杨业这个刘皇帝铁杆心腹的面,是何居心?憋不住了?还是想试探?
不管是为什么,以刘皇帝当前的心态,只当他打破了君臣之间维持多年的那份默契,这对刘皇帝而言,是十分严重的政治问题......
“张德钧的汇报,你也听到了,说说你的看法!”思索着、怀疑着,刘皇帝随口问一直默默伺候在身边的喦脱。
在此事上,喦脱本来是想装死的,面对这突来一问,自然是陪着小心,迟疑了一会儿,方才谨慎地回道:“王老郡公性情一向如此,说几句气话,发泄一番,也属正常......”
“有些事情朕是能容忍的,但若把朕的宽容当作纵容,给朕耍小心思,搞试探,那就打错了算盘!”刘皇帝冷冷地说道,枯瘦的面皮几乎是抽搐着的。
听他这么说,喦脱下意识地埋下头。
“杨业我是知道的,端重刚直,不是打小报告的人,与王彦升的关系又一向很好,他对此事沉默,可以理解!”刘皇帝想了想,说出这么一番明显带有双标性质的话来。
如今老皇帝就是这般,对自己喜欢的人,是喜欢到骨子里,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可以理解,而其他人,一旦印象崩坏,那恶感就怎么都收不住了,王彦升恰恰成为了后者。
“这个康延泽,倒是挺有意思啊!”刘皇帝哂笑着说道:“当年也算一名不错的智将,战场上表现不错,怎么老了,反而做起这等暗箭伤人的下作之事?还有,即便要举报,为何不向朕报告,要先偷摸着透露给皇城司?此人与张德钧是什么关系?”
听到刘皇帝这番怀疑,或者说“分析”,喦脱眼皮子不由动了动,他早就考虑到此点了,只是没敢说,也不是什么事都适合随便上眼药的。
还得是官家自己想通的,才是最好的,也最安全的,这般想就好了,王继恩那老狗,还想借此事请功?呵呵......
“康延泽当年,似乎是因其子犯事,被牵连罢官夺职的吧!”脑子里仅有些模湖的记忆,刘皇帝不确定地问喦脱道。
喦脱肯定道:“官家记忆惊人,正是如此,其子康明昭在兵部郎中任上,犯有贪污渎职之重罪,被明正典刑!”
刘皇帝微蹙着眉,道:“朕好奇的是,这康延泽与王彦升有什么恩怨,需要用这种手段对付?这二者,与杨业可都是关系莫逆的袍泽!”
对此,喦脱犹豫了下,低声应道:“小的听闻过一则不久前发生的小事,不知是否相关,王郡公的孙儿把合川伯的孙儿打成了重伤......”
“因为何事?”
“青楼争风!”
“呵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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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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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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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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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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