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的语气神态,充分表达着一点:对刘皇帝所赐封国,他们母子不稀罕。而这一点,显然有些刺激到了刘皇帝,心中堵得慌,脸色也阴沉着,冷得就像殿外的凉风一般。
“刘晅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朕?他若是不想就国,为何不自己来找朕,还要劳你这个娘,他是胆怯了,还是心虚了!”刘皇帝盯着符惠妃诘问道。
闻问,惠妃也是一副刚烈的表现,直接顶了回来,反问道:“他敢吗?官家扪心自问,你口口声声封国之事,听凭自愿,但你真的给皇子们选择的余地了吗?他们即便心存异见,又敢向你提出来吗?”
“所以你这是代替他们发声?”刘皇帝神情越发冷淡了。
不过,符惠妃此来垂拱殿,早就做好了大闹一通的准备,不达目的不罢休。别说刘皇帝一张冷脸了,就是双目中真的能喷火,也是不带怕的。
迎刘皇帝的目光,符惠妃面无怯色地答道:“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管不了,但刘晅不想远离乡土父母,去海外蛮荒做那所谓的新韩王!我也舍不得,也不同意!”
惠妃这番话,说得十分决绝,气势也很足,怒目大睁,全然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
见状,刘皇帝终于沉默了,此时的他心中涌动着一股怒火,有心发作,却怎么也发作不出来,因为缺少底气。刘皇帝,还是有底气不足的时候.
沉思良久,刘皇帝放下手中被他无意识抓得褶皱的奏章,垂首看着依旧一副倔强模样的惠妃,整个人换了一副冷静的状态,语气平和地问道:“小符,几十年了,你过去在朕面前,也耍过一些小性子,但像今日这般忤逆于朕,还是第一次吧!”
刘皇帝话里隐隐带着些许回忆与感慨,符惠妃闻之,心中微动,抬眼看向刘皇帝,发现老皇帝的气势已然落了下去。于是,符惠妃也不再怒目相对,微低头,轻叹一声问道:“妾身不敢忤逆官家,今日驾前冒犯,言辞冲突,也只是本着一颗爱子之心,还望官家见谅!”
当小符说话不那么冲时,刘皇帝也更加心平气和了,看着脸上仍带着泪痕惠妃,叹道:“人母爱子之切,今日朕算是体会到了!只是,刘晅他们同样也是朕的儿子,朕难道就不爱他们?朕难道不知道海外是一片蛮荒,条件艰苦恶劣?朕心中又何尝舍得?
只不过,有些事,是必需得做一番尝试的,否则,朕死不瞑目!他们身为朕的儿子,就必须承担应有之责任。大汉的皇子,除了享受这无上尊荣,还当体会大悲大痛、大苦大难,这也是好男儿该有的担当!
似你这般护犊,将之庇护于羽翼之下,不让其经受风雨磨练,如何能够成才成器?你这不是在爱护他,而是在害他!”
刘皇帝这番话,也算是心里话了,也是足够耐心地想要劝服小符。不过,听他这番话,惠妃的态度依旧是坚定,只是语气不再那么激烈,而是同样平和地反问一句:“官家是真龙天子,有担当,存大志,难道就一定要求所有子孙都和你一样人人如龙?尺寸尚有短长,何况人?官家不觉得,如此苛求子孙,太过勉强了吗?”
面对符惠妃这么一番话,刘皇帝再度沉默了,许久都没有接话,显然,他有些被问住了。
随着这一问,二人之间的争执正式放下了,刘皇帝想了许久,不过脑子有些乱的他一时也想不清楚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垂拱殿内氛围冷静得有些尴尬之时,刘皇帝终于开口了,右手有无力地朝符惠妃挥了挥:“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闻言,符惠妃两眼一亮,当刘皇帝这么说时,透露出的,便是他的态度动摇了。对此,符惠妃当然要乘胜追击,从刘皇帝嘴里得到一句准话,当即道:“官家.”当然,此时的刘皇帝既无心也无意再听她说些什么了,直接挥手赶人:“退下!朕要好好想想!”
“是!”见状,符惠妃还是欲言又止,但在刘皇帝口风松动的情况下,也不好再胡搅蛮缠了。不过,在告退之前,惠妃还是不忘提醒道:“官家若有责罚,妾在春兰殿静候诏旨!”
对此,刘皇帝又下意识地褶了下眉,并没有作话,符惠妃也不待回音,再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缓缓退出殿去。
刘皇帝则依旧一副愣神的样子坐在御案后,不知有多少年了,再度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不过,此时的刘皇帝,也无心计较这些许了,沉默沉思间,腰进一步软了下去,一副疲惫无力的模样。
良久,抬手捂了捂伤神的脑袋,撑着案头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殿外走去。朝野的议论,声音再大,刘皇帝也可以当作蚊声蝇唱,非议再重,刘皇帝也可以充耳不闻,一意孤行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特殊的情况。
只是,当然宫廷内部,当他的嫔妃以及寄予厚望的儿子们也表露出反对乃至反抗的态度时,刘皇帝心中是有些“受伤”之感的。
刘皇帝的心肠一向是很硬的,但那是对待外人、外臣,但对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儿女们,心中总是还存有一份柔软的地方。
而经过此事的反应,这份柔软也将无多少余地,父与子之间的心心相印,终究是一种奢望,作为皇帝,就更显虚妄了。
刘皇帝当然不是个软弱的人,那些反对与质疑声,带给他的除了深深的孤独感外,便是对此事的重新思考。
当然,不论怎么思考,分封是一定的,不容更改!他此前不厌其烦、反复阐述的那些理由与目的,并不是场面话,而是发自内心的一项追求。虽然对一个彻头彻尾的封建帝王而言,谈国家理想、民族未来有那么些不真实,但在被这个世界不断同化的同时,刘皇帝内心深处仍旧存有一些根植于脊髓中的念想,野心也好,奢望也罢,都是在自感时日无多之时,刘皇帝想要给大汉也给他的子孙指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琇書蛧
思虑间,刘皇帝的表情再度坚定起来,朕有这么多儿子,即便有软弱不成器者,但仍有可作依靠的,刘昀,乃至刘曙。就算儿子不行,有孙子,曾孙!
即便子子孙孙不行,大汉宗亲勋贵,还有亿兆子民,总能出现些英雄豪杰吧!
不论如何,分封之志,断不可改……
当然,“符惠妃大闹垂拱殿”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至少此时刘皇帝内心已不再顽固地奢求所有儿子们都追随他的脚步,遵从他的意志,都能闯出一番天地。
“儿孙自有儿孙福,强求不得,任其去罢”一缕叹息自刘皇帝嘴里发出,带着少许失望与无奈。
春日的光芒很淡,照在刘皇帝身上,地上甚至看不出影子,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天高云淡之下,刘皇帝的身影越显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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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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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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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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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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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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