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旸稍微想了想,平静地道来:“确有才具,漠北契丹这些年的情况,并不良好,以汉臣的身份,周旋于那些契丹上层贵族之间,维持其势,非常人所能做到。
只是,才归才,贤归贤,却无用于朝廷。此人入契丹久矣,早不以国人自居,即便才干卓越,也不觉得可惜!”
“你不是也向来重视人才,此番竟能如此淡定,看得如此之开,就不想把他收入觳中?”刘皇帝笑道。
“儿更加看重忠于大汉,与朝廷一条心的人才!”刘旸这么答道,而后看着刘皇帝,好奇道:“爹似乎对这韩德让另眼相看?”
闻问,刘皇帝脸上浮现出少许的纠结,缓缓道:“不论如何,契丹愿意称臣,对大汉而言,都是一件好事,总是利大于弊。
唯一的问题是,今后对契丹,对漠北的政策,当遵循何等原则。也不瞒你说,我此前始终针对契丹,甚至想要彻底族灭之,原因有二。
一是两国攻伐多年,数十年血海深仇,是难以化解的。二则是北方草原,历来是中原大患,如今朝廷统一强大,草原衰弱,自不足为道,然不可不虑将来。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我也逐渐想通了,即便灭了契丹,如若不能在草原上建立一套长治久安的治理之策,终有一日,会冒出个别的族群,别的实力,他们同样会是中原大患。
而这些年,漠北契丹的变化,我也是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比起那些野蛮当先、完全不开化的胡部,经过汉化,吸收过中原文化的契丹,更加理性,更懂利弊,也更容易控制。
然而,又同样忧虑,其以此为基,发展壮大,几十年前,他们已经走过那样一条道路,并且很成功。而纵观青史,草原民族与中国文化制度相结合之时,所能爆发出的力量是恐怖的。
时下,契丹确实衰落了,他们的上层也在不断腐败化,但是只有以漠北为基,未必没有再度崛起的一日。
不是我高看韩德让,但一个有着出色内政外交能力的汉臣,与契丹结合起来,未来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又会给大汉造成什么影响,我不知道,也不愿去赌”
听刘皇帝说完这么一番话,刘旸垂头认真思量了好一会儿,抬眼道:“这便是您扣留韩德让在京的原因?只是,是不是过于高看此人了?”
刘皇帝抬指,说道:“我只知道,对大汉来说,没有韩德让的漠北契丹,对大汉更为有利,更加无害!”
“可知,来使求和,是韩德让一派契丹上层力主决策,若没有韩德让的压制,漠北契丹那些人,未必乐意向大汉臣服!”刘旸说道:“甚至可能,反使那些反汉势力抬头,增加北边滋扰隐患!”
“有的时候,隐藏在水面下的威胁,比摆在明面上的祸患更加危险,也更加难测!”刘皇帝悠悠道:“大汉对漠北契丹的封锁,已经持续十余年,这就像一道道枷锁,牢牢地束缚着他们。一旦同意所请,两国交好,解除了漠北契丹身上的枷锁,又有韩德让这样的人掌权,在将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实在难测!”
见刘皇帝竟然陷入这样的纠结,刘旸有些讶异了,按捺住心头的少许异样,小心地打量了刘皇帝两眼,方才轻笑着道:“请恕儿直言,您似乎有些过虑”
“哦?”闻言,刘皇帝偏头,认真地看着刘旸,问:“你有什么看法?”
刘旸说道:“您的远虑令人敬佩,但未来不成定数,总是难料,过于纠结,只会让自己患得患失!”
“你觉得我现在是患得患失?”刘皇帝眉头微微耸,似乎有些不悦。
刘旸低下了头,平静地应道:“且,以儿之见,不论形势如何发展,只要大汉保持强盛,那么不论契丹如何发展变化,都难以对大汉构成威胁。倘若大汉本身出了问题,没有契丹,也会有其他麻烦降临.”
听刘旸这么说,刘皇帝突然有些恍惚,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这番论调,我当年似乎说过”
沉吟片刻,刘皇帝突然苦笑着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看来我真的是老了,这脑子也有些不够用了!”
“您只是为江山社稷,思虑过甚!”见刘皇帝竟面露萧索,刘旸赶忙道:“何况,您的考虑不无道理。您此前所提,不只要漠北契丹名义上的臣服,朝廷还要对契丹形成实质的影响控制,这才是朝廷接下来对契丹政策的重点!”
“说说看!”刘皇帝抬手示意了下。
刘旸想了想,道:“近来,儿也在多方咨询契丹事务,有些心得。儿以为,过去的这些年,尤其是近五年,朝廷的做法是可取的,一面严厉封锁控制,又给民间贸易往来放开一道口子。琇書蛧
而通过贸易,攫取漠北的财富,增强他们对中原的依赖,同时籍此培养了一批亲近朝廷的契丹上层贵族,毕竟他们在与大汉的交流中得到了好处。
只要这么一批势力,能够掌权,朝廷也支持他们的权势地位,那么他们就是朝廷控制漠北最好用的爪牙。而朝廷付出的,只是一些钱财物资罢了,同时,通过贸易,大汉也能从中得到一定好处,漠北的牲畜皮毛还是有价值。
爹您此前说过,经济控制,大抵如此”
顿了顿,刘旸又道:“另外,也不能让契丹过于安逸,眼下的形势,就很不错,不论是西面的乃蛮,还是东面的室韦,对他们而言,都是威胁。
只要形成平衡,朝廷作为仲裁者,也可根据形势,扶持打压,以保证草原局势不失控。或者,还可对漠北诸部势力进行进一步的分化,通过对那些大部族、大贵族分封,拆解其势力,只要内斗不断,那朝廷自然可安.
儿以为,最重要的还是大汉要稳步前进,如此,不论塞外局势如何发展,都难以威胁到大汉!”
听刘旸说完,刘皇帝一时间沉默了,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长吁一口气,扭头表情复杂地着自信从容的刘旸,叹道:“过去,对契丹事务,我一直不肯放手,就是存有心结。如今看来,是该放手了!契丹的事,我不管了,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闻言,刘旸意外之余,赶忙恭敬地应道:“谢爹信任!”
“管,又还能管多久呢”刘皇帝又嘀咕了一句。
说着,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韩德让还得再留一些时日,等契丹那边的变动,到时候,放与不放,就凭你意见了.”
在韩德让逗留东京的这段时间,朝廷这边可是有所行动,包括理藩院、武德司乃至皇城司在内的相关事务机构,都在积极动作,意图在漠北契丹内部,进行一场颠覆活动。
潜移默化地经营了这么些年,朝廷在契丹内部,还是培养了一些势力影响,当搅屎棍的能力,还是足备的。
“是!”对此,刘旸自然没有异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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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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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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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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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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