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夏天的,也就是室内放着一些降暑的冰块,带来少许凉意,否则以刘皇帝那忌寒惧热的身体,也早就受不了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与心性的变化,刘皇帝越发喜欢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光明似乎成为了他的敌人,黑色仿佛也成为了他的保护色,带给他安全感。
此时的崇政殿内,所有内侍都被屏退了,包括大太监喦脱也被排除在外,御案前,正跪着一个人,黑衣黑袍黑帽,整个人身上似乎都释放着一种黑色的气质,与殿中的氛围倒也相衬。
其人跪的位置,距离御案也比较靠近,甚至比赵普等大臣面圣参拜的位置还要靠前,显然是为了方便说话,也说明刘皇帝的“信任”。
御案上,铺陈着一张白纸,刘皇帝手执朱笔,认真地在书写着什么,动作很慢,面色很沉,语调很慢:“依你说来,皇城司也不是那么干净,张德钧与大臣们,也有所勾结,是吧!”
“根据小的调查,皇城使与朝中某些大臣,确实有一些私下往来,逢年过节,亦有礼物相增,至于具体如何勾连,还欠缺实证!”下跪之人平铺直叙地道来,声音之中几乎不带什么感情。
“不清不楚,那就是有问题!否则,若是清清白白,何需私交,他张德钧,需要靠朝臣保持他的权势与富贵吗?”刘皇帝淡淡道。
停顿了一下,刘皇帝又问道:“与赵普勾结的情况如何?”
案前之人,沉默了一下,方才缓缓道来:“据记录,赵相与皇城使之间,关系紧密是近五年以来的事,虽然没有密会,但交往确实存在,两者礼物互赠,虽然少奇珍宝品,但从未断绝。皇城司几名外放职事的官吏,赵相帮忙安排,至于赵相从皇城使那里得到了什么,尚需查证!”
“也就是所谓的私相授受!”刘皇帝淡漠地说道,语气令人生寒。
事实上,如其所言,赵、张之间的交流,并不存在什么太大的问题,人情社会上,自有人情往来,像这样的问题,在官场上更属寻常,若是在平时,根本就不足说事。
关键则在于,刘皇帝怎么看,有王寅武的事情在前铺垫,以刘皇帝现如今高度敏感、警惕的状态,任何小事,在他眼里都会膨胀成大问题,酿成大祸,而每一件事情,都会在刘皇帝心里留根刺,刺痛他内心的同时,也让他变得更冷硬,一举一动,一呼一吸,带来的都是大恐怖。
“好了,多的你也没必要再说了,朕也没心思再听!”刘皇帝轻轻地一摆手,道:“你退下吧,把你该做的事做好!”
“是!小的明白!”没有任何废话,起身,行礼,转身,离去,除了姿态恭敬无比,无任何拖泥带水。
来人来时很寻常,走时也很低调,但这种屏开他人,单独接见的情况,仍旧难免引起注意。当然,最表示关注的,便是喦脱了。
站在殿庑下,望着那束手埋头,趋步而行的身影,喦脱那白净的面庞上也不由露出些意外,眼神中也浮现出狐疑。
深思良久,却难明所以,当然,心中的猜测是免不了的。喦脱还是认出了那人,内侍省常侍周芳,如今主管着宫中茶酒事务。
论品衔,在宦官之中,已经不低了,如今大汉的宦官系统中,阶在四品的,唯有两个人,一是张德钧,二是喦脱,这已经是宦官待遇的上限了,至少在当朝是这样。
这二者之下,便是内侍省诸常侍以及宫廷诸监事了,而这周芳,只是个管理茶酒的,平日里很低调,少与人争。
过去未尝注意过,但如今看来,此人绝不简单。喦脱虽然是内侍行首,大部分时间侍候御前,但也不是绝对的,至少他此前就没有发现这周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当然,现在喦脱更深的感触,还在于刘皇帝,这深宫之中,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皇帝的高高深莫测,大抵也体现于此了。
对这周芳,接下来该多几分留意,喦脱这样想到,或许可以派人试探一二,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就被喦脱掐灭了,无他,有些不敢,好奇多了,怕出事,这大概是在刘皇帝身边待久了,总结出的经验。
在喦脱思虑之际,一名小宦官走了出来,弓腰九十度,恭敬地禀报,刘皇帝唤他。
一听此讯,什么杂念都没有了,喦脱理了理衣袍,将表情装扮得恭谨些,快步入殿。
殿内,刘皇帝正拿着适才写画的那页纸,看得真出神。这是一份名单,涵盖了朝廷诸部司的重臣们,还包括一部分地方大吏。
而在这一串名字中,刘皇帝做着各种标记,圈圈划划,其中,最醒目的,毫无疑问,是被单独圈出来的卢多逊。
看着这个名字,刘皇帝那冷漠的眼神中,少有地流露出厌恶的情绪。喦脱入殿,见到刘皇帝这副沉浸的表现,当即低头拜道:“官家,有何事吩咐?”
刘皇帝抬头看向他,只是一道目光,就让喦脱紧张起来了,沉吟了下,吩咐道:“去政事堂通知太子与赵普,明日进行大朝。”
喦脱闻言稍愣,明日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大朝做甚?当然,这只是脑中恍过的念头,不敢多问,躬身应道:“是!小的这就去!”
喦脱去后,刘皇帝再度埋头,审阅着那份名单,面上虽然带着少许疑思,但目光十分坚定。原本,刘皇帝还存在着一定看戏的心思,想看看卢多逊究竟能搞出怎样大的阵仗,又有多少人会冒头,多少势力会趁机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思量,刘皇帝终于痛下决心,朝廷毕竟不是他的游戏场,他的内心,也有些疲了、累了、烦了。
赵、卢之间,长达十年的争斗,在他看来,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当初,对全国的封疆大吏进行了一次大动作,朝堂的大臣也有一些外放,用以更换血液,但是中枢的人事及权力机构,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琇書蛧
虽然在过去的二十年,乃是刘皇帝在位的这三十多年中,朝廷中央的人员变动算得上频繁,但以刘皇帝如今的目光看来,还是不够。
至少,在赵普当政的这些年中,是趋于固化的,也到不得不调整的地步了。卢多逊有一点认知是不错的,赵普的相位,并不是真正稳固,刘皇帝的信任也不是毫无保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征兆只会越来越明显。
王寅武自白一事,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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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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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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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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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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