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卢多逊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沉吟了下,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河西的事情,还请王兄指教!”
王寅武暗道果然,这几乎一个白日过去了,河西之事也应该传得差不多了,朝廷的上层权贵们,该知道的恐怕都已经知道,不知道也只能说地位不够或耳目不清,而卢多逊显然是不可能没有耳闻的。
心念微转,王寅武知道,卢多逊关心的,恐怕不是黑汗国使团如何,也不关心到底是谁犯下的案子,他顾虑的恐怕还是河西的问题。
迎着卢多逊的目光,王寅武平静地回道:“卢兄乃朝廷宰相,具体情况,早晚得知,既然问起,在下自不必隐瞒!”
“多谢!”对王寅武的态度,卢多逊感到满意,拱手示意道。
王寅武微微颔首,当即把武德司这边收到的河西密报抽出重点给他讲述了一遍,而随着他的叙说,卢多逊的表情迅速变得凝重,甚至有些难看。
“这些年贼匪,真是好大的胆子,真该千刀万剐!”卢多逊语气严厉地骂道。
不过,虽然表情有些凶狠,但王寅武总感觉,卢多逊不是针对使团被劫杀这件事。
看他在那里思虑,仿佛在权衡利弊得失,王寅武又饮了一口茶,微微叹道:“此事很严重,影响极其恶劣,陛下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并且,对河西军政,陛下也有看法了,接下来,不管是武德司、皇城司、还是西赴凉州的专使,其侦查目标恐怕不只是那些犯事的贼匪!”
卢多逊深吸一口气,看着王寅武,道:“我担心的也恰是如此啊!西北之重,首在关内,次在河西,若论戍防安全,河西更甚于关内。河西不能乱啊!”
卢多逊这一副忧国忧民的表现,让王寅武有些别扭,他怎会不了解卢多逊真正忧心之处,因而淡淡地提醒道:“然而,眼下西北,已有乱象!武德司这边,也已经察觉到一些征兆,陛下悉之,也十分重视,依我看来,陛下整饬究治之心,十分坚决啊!”
卢多逊脸色微变,凝眉沉思少许,有些无奈地叹道:“正因如此,才当慎思笃行,倘若河西军政都乱了,岂不能更容易让人有机可趁!”
见卢多逊总是意有所指,王寅武的耐心似乎也不足了,看着他,说道:“事涉国计民生、军政大事,卢兄既然真知灼见,当向陛下进言才是!”
卢多逊有少许的尴尬,显然,若真能直接向刘皇帝劝说,那里需要专门找王寅武来掰扯。
注意到他神色变化,王寅武也单刀直入,问:“卢兄且直言,需要我做什么?”
见王寅武如此干脆,卢多逊也不再尴尬,脸上又露出些笑容,酝酿了一下,有些语重心长说道:“这十年来,你我二人在朝中,虽然时时受到奸臣打压,却也称得上是风光无限。我们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与尊荣,除了来自上面陛下的信任,同样也得益于下面故旧的支持。
没有这上下两面合力,我们今时的地位也不会稳固。你我都是出自西北,大部分的故旧也都在西北。
我在西北任职二十载,王兄在河西都知的位置上也待了十余年,当初的打拼固然辛苦,却也得益于同僚们的有力臂助。
如今,我们二人是富贵了,高居庙堂,却也不能忘了当年的故人啊!”
卢多逊这番话,说得够真诚,突出一个情真意切,然而从那话里流露出的私心,也是不加掩饰,这家伙搞起朋党来,是真的有些不知收敛,并且引以为豪,或许就如其言,这是他所依仗的在朝中的立身之本。
不过,对此王寅武却有些不感冒,说到底,时至今日,两個的人立场也是在不断发生变化。京城的情况,总是要复杂许多的,虽然同出河西,但也无法像当年在河西之时那样并力同心。
而王寅武也明白,卢多逊还是顾念他在河西的那些故旧,而就如其言,西北尤其是河西对卢多逊而言,是立身的根基。
从出使西域开始,卢多逊便与西北结下了缘分,后来不论是宣慰西北,还是观察夏绥,他政治资本的积累,都是那边。
尤其是河西任上时,更甚织造出一张利益网络,在战争年代甚至对西北驻军有一定的影响,拉拢了一批西北的将领。
也正因如此,赵普当年才在刘皇帝面前进言,把卢多逊给调离,调到虽然很好卢多逊极不乐意的两浙去了,而赵卢之间的恩怨,也大抵的从那时候开始的。
当初,河西的文武,尤其是道司以下官僚,不说一半,至少有三成是受卢多逊的提拔或举荐,另外三成也与他有着各种牵扯,余下的至少也不会和他作对,这都是他把最年富力强的一段岁月付出经营方才换得的。
当然,人走茶凉,时移世易,离任河西也十来年了,当年的关系网难免变得模糊起来,但是,卢多逊对河西的影响,却也不是这十来年就能彻底消磨掉的。
尤其在卢多逊的仕途并不是消沉下去,而是步步高升,成为了朝廷中枢的一派大佬,当年的故旧,自然是选择继续追随,以求庇护,不可能轻易背离卢多逊。
哪怕这些年,赵普通过手里的人事组织权力,往河西掺了不少沙子,但河西官场,依旧“姓卢”。
不过,在两年前那场地震一般的官场大调动中,卢多逊对河西的影响,显然是受到了冲击,他留下的关系网,被赵普借着东风,拆得支离破碎,整个河西的官员换了三成。
再加上新任的王明也是硬气的人物,卢派在河西的势力,在这两年中是不断萎缩的,被打压得厉害,然即便如此,河西仍旧是卢多逊最看重也最了解的道州,借着手中掌握的监察权力,也庇护了不少人。
如今,河西在近两年的纷争之后,难得形成了一种新的平衡,局势逐渐趋于安定,又发生了使团在境内被劫杀的大案,这对卢多逊而言,实在不是个好消息,满朝大臣之中,大概再没人比卢多逊更希望河西太平无事的了。
所谓关心则乱,卢多逊的意思,也实在有些露骨,然而,想要籍此说服王寅武,那还是欠缺一些。
毕竟,王寅武也不是蠢人,他也有自我认知,自己同卢多逊不一样,虽然他的“根”同样在河西,但扎得不是那么深,并且,河西再是震荡,也难说对他有多大影响。www.xiumb.com
甚至,腹黑地想,河西官场越乱,岂不是更有利于武德司行事,他们的职权越是在浑水中,则越有价值。
心里虽则不以为然,但卢多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考虑了一会儿,王寅武郑重地答道:“卢兄的忧且,我是明白,也能感其心。多的我不敢保证,但是,只要不是违背原则,不突破底线,在我武德司职权范围,能够维护的,我必尽力!”
卢多逊显然也没有期待王寅武能毫无保留地做出什么保证,有这样的态度,也足以令他满意了。
双手举杯,敬道:“有王兄这话,我可安心了!不论局势如何发展,我都先行谢过!”
“不必客气!”王寅武轻笑道。
一口茶下肚,大概是觉得茶水少了些滋味,此情此景,还是酒更有氛围,当即朝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取酒来!”
吩咐完,卢多逊又看着王寅武,整个人也恢复了平日的精明与冷静,琢磨道:“一切祸源,都因为使团被杀之事引起,想要尽快平息,还得把那些逆贼先揪出来才是!”
“卢兄说得是,司衙可是精英尽出,我可是派了几百人去西北!”王寅武淡淡道。
闻言,卢多逊恭维道:“有武德司出手,想来应当没有问题!”
王寅武叹道:“若是能一举功成,或许还能求得一个平安无事,若是查不出来,那这督办之人,也难免受责。卢兄,心怀忧虑的可不只你一人啊......”
大概觉得卢多逊那如释重负的表现有些过早了,王寅武又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提醒道:“还有一事,卢兄当有所准备,此番除了我武德司,还有皇城司,也受了陛下指派。你也知道,张德钧那老阉咬起人来,可从来入骨三分,少有松口的啊......”
这话一说,卢多逊眉宇间顿时阴霾乍现,瞟了一脸“善意”的王寅武一眼,配合着道:“这个阉贼,早晚必除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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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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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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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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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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