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琛将手机点了下话筒静音,他缓了缓呼吸,将鼻腔间的涩意拭去,这才继续说着:“没关系,但是我担心会传染你,下午先去医院看看吧,如果真的严重的话……”
“你戴口罩就行,不影响的。”夏眠那边直接出声,“我感觉最近恢复的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我。”
“好。”程璟琛这边的鼻音很重,“我还有点事。”
“嗯,你快忙吧,记得下班回来接我,我们回夏家一趟。”夏眠还不忘交代一句。
“好。”程璟琛低应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刚将手臂松懈下去的时候,手机便从掌心滑出,啪挞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杨泽连忙将手机捡起来,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程璟琛眼角的泪水未断弦过。
不过好在是他现在已经从应激反应中恢复过来了,中间医生又来检查一次,这才放心下来。
程璟琛一直微微张唇呼吸着,病房门也在这时忽而被突然打开,只见陈斯年面露着急的从门口处进来,“璟琛。”
程璟琛的目光挪到了陈斯年的身上,他缓缓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斯……年,你说,为什么,上天一次机会都不给他……”
旁人也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陈斯年明白,因为当年的枪击案件,同样是朝着心脏的方向,但陈斯年至少可以有抢救的机会。
但这次,等程璟琛去的时候,程霆已经咽气了,连一次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陈斯年看着他现在这幅样子,心中一顿,“现在夏眠还在孕中,纵然伤神,但你现在一定要稳住自己,我听程妈说了,这事儿家里人要瞒着她……”
程璟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抬手拭去眼泪,陈斯年主动扶起他的身子。
程璟琛将自己挪到了床榻一旁,他强撑着站直身子,拒绝了陈斯年的进一步帮扶,跌跌撞撞的朝向洗漱间走去。
程璟琛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倒映出的自己,他此刻眼眶红肿的不像话,鼻头也被频繁的擤拭擦破了皮,尽显憔悴。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仿佛觉得这并不过瘾,他双手并拢,接了一捧水朝着自己脸上泼去,水渍渗到了程璟琛的眼眶中,引起阵阵涩楚。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忽而一把关上洗漱间的房门,水龙头哗哗流水,水声伴随着他痛苦的哀嚎,逼仄的空间里遍布伤悲。
陈斯年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手掌处松了又攥。
陈北彦计划谋害程霆的事情,他的确提前就知道。
并且也知道陈北彦原本是打算一举两得的,他甚至当时就藏身不远的附近,却是在看见程璟琛的身影到来时,陈斯年还是犹豫了。
他想不到能让陈北彦停手的方式,猛地看见杨泽时,他才孤注一掷的将手机里之前存的亲子鉴定照片发给了他。
陈斯年当时在赌。
好在。
他赌赢了一半。
程霆生命流逝的最后时间里,陈斯年看着他那寂寥的身影,一瞬间大脑中空白些许,随之而来的是所有关于程霆的回忆。
他虽然脾气暴躁,但从小对自己都是否和蔼,三个小孩他视如己出,一视同仁。
特别在他这次回国之后,程霆更是待他不薄,甚至为了自己,三番两次的和程璟琛翻脸。
陈斯年只是想到这里,便一阵的胸闷。
他喘息些许,捂着心脏枯坐在了一旁的沙发处,程霆死了之后,陈斯年有怀疑过自己做这些事的目的了。
他不干净。
甚至在陈北彦曾经策划部署的时候,他还出谋划策过。
现在想来,说不上来悔不当初,只是像一只无头的苍蝇,找不到来处,更寻不到去处。
杨泽站在床旁,斜斜的依靠着的墙壁。
他听着洗漱间里的抽泣,看着陈斯年脸上的悲哀,想着程霆曾亲自培养他提拔到程璟琛身边的点点滴滴,更是泣不成声。
程璟琛缓了一会儿,他踉跄起身,又洗去了脸上的泪渍,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张了张唇,到底是没说出一句话,而是指了指房门口处,示意自己要先行离开。
他答应过夏眠的,要回去接她,在这个时候,不能让她怀疑。
程璟琛没让任何人跟上,他先是去到地下车库,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两瓶冰水,一左一右的敷在眼睛上,希望可以缓解下眼睛的红肿。
他努力不去想今天的一切,却是在极致的压抑下,他忽而身形一倒昏了过去。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之后,程璟琛是自己缓缓在车中苏醒的,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下意识的连忙去看时间。
还好。
没到和夏眠约定的时间。
他刚刚的冰水也的确起到了作用,至少他现下眼眶发红,肿意消去了大半。
程璟琛这才带上口罩,将碎发都用手扒到额前,试图遮盖一点,他启动车辆朝着程家而去。
车辆刚回到程家附近的时候,他远远的就看见夏眠在家佣的搀扶下,正缓步走出程家院落。
她现在怀孕已经显怀了,瘦弱的身子肚子凸起的格外明显。
程璟琛将车停到路旁,再次收拾了下心情,这才再次启动车辆,朝着夏眠身旁而去。
她在看见程璟琛车的时候,甚至还踮着脚朝着他招手。
看着夏眠那明媚的笑意,程璟琛更希望这件事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胎不稳的情况下,她如果情绪激动,恐怕后果会更糟糕。
程璟琛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在她打开车门坐进来的时候,他尝试性的扯了扯唇角,却连假意的微笑都做不出来,还好,他带着口罩。
夏眠侧眸看了他一眼,“璟琛,你感冒是不是很严重啊?”
程璟琛的眼神躲闪了下,他还带着鼻音,“对,你要不……坐后面?我担心离得太近,还是会传染给你,毕竟你现在的身子比较重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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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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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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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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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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