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擦过一道风。
是个人在奔跑,伴随着风声的还有一声尖叫:“虞郎白!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虞郎白缓慢的回头。
想拉住这人狂奔的身影,手却还在因为沈雪的话而僵硬到抬不起来。
这人就这样一脚踩了栅栏的边,腾空越起,径直顺着沈雪垂下的线跳了下去。
虞郎白看向后面跑过来的顾向远和一群手下:“刚才跟着跳下去的是谁?”
他说的眼底全是茫然。
顾向远满头大汗:“墨柒。”
虞郎白眼前发黑,愣愣的朝前走了两步,轰然倒地。
墨柒会的东西很多,例如桌球,因为想挣点小钱。
例如游泳,因为想摸鱼熬汤给俩崽喝。
从小练到大,熟门熟路,她一点都不怂。
她拼命的拽着沈雪往上游。
额角蹦出的全是因为憋气爬出的青筋。ωωω.χΙυΜЬ.Cǒm
墨柒拽着沈雪的胳膊,眼睛看着上空近在咫尺的光亮,却没力气了。
她眨眨眼,手伸出去划动都带了点僵硬。
墨柒攥紧沈雪的胳膊,死死的不松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加油,加油,加油,你是最棒的。
你还有小九和十四呢,你还有江寻呢,你还有……虞郎白呢。
墨柒就着突生的那点劲,终于探出了水面。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濒临窒息的感觉才下去了些。
沈雪漏出脑袋跟着咳了咳,掀眼皮没表情的看了眼墨柒,接着闭了眼。
虞郎白选的这条大河很急,水流一直送着俩人往东边浮,墨柒就着水劲拉到一块半大的泡沫板,把沈雪的胳膊搭了上去,随后茫然的张望四周。
上面没有桥,四面没有房子,她们这是被冲去哪了。
水面远比水底要冷的多,而且沈雪的裙子很大,覆着水沉甸甸的一直在往水下掉。
墨柒拖着她喊她的名字:“沈雪,醒醒。”
沈雪毫无反应。
墨柒好累,好冷,腿脚不自觉的在抽搐。
她一声声的喊:“沈雪,醒醒,解开带子脱婚纱,不然你会再掉下去的。”
没人说话,墨柒喊的嗓子哑了,沈雪依旧一言不发。
泡沫板本来就不大,拖着沈雪都摇摇欲坠,她不敢在上面借太多的力。
墨柒闭眼再睁眼,眼泪在眼眶中打晃,她腿划不动了。
墨柒惶惶然的想,她要死在这了吗?
她如果死了,小九和十四还好,江寻在。
但……虞郎白怎么办?
墨柒眼泪滑落,她的小可怜怎么办啊?
为了沈雪,她万一死了。
虞郎白那个没人愿意帮他的小可怜可怎么办啊。
她看了眼四周扯着嗓子吼:“有人吗?”
“救命!”
“虞郎白!来救我啊。”
墨柒叫到最后叫出的都是气音,她哆嗦着扯着沈雪的裙摆,意识模糊的缓慢往下沉。
迷迷糊糊间,墨柒看着沈雪跟着她开始往下沉了,顿了顿,墨柒松手了。
她救了她,虞郎白欠她的就还清了。
不能再拖着她去死,这样,虞郎白还是欠她的。
沈雪和她一起死了,真就真的亏大发了。
墨柒欲合眼的前一秒,手腕被拽住。
眼皮被喷涌的河水打的通红犯肿。
她挣扎的掀开眼皮,扫见了沈雪,回头在拽着她,像是恍惚了:“郎白,我来救你了,你又欠我一次。”
墨柒想笑,就笑了,哑着嗓子吼:“这次是我救的你!一命抵一命!你和虞郎白从今天开始,不亏不欠!别持恩报挟,你这个神经病!”
沈雪清醒了,呆呆的看着她。
水流缓和了不少,没有之前的翻涌,墨柒被她恍惚的话刺激的脑中雷达突突突的直跳。
她活还不如自己活。
不然虞郎白永远都摆脱不掉她。
可……
墨柒叹了口气,用了大力气把手抽掉,“对不起,但虞郎白这个人,我是一定要抢的,所以,这次只能你欠我,不能我欠你,之前你骗我被绑了一次,就算你现在死了,也改变不了虞郎白不亏不欠你的结局,所以你这次再死了,只怪你,怪不到他,就算是做鬼也去找自己吧,别去找虞郎白。”
墨柒说完,朝着相反的方向扑了过去。
泡沫板是在湍流河水里求生的工具,却不是唯一。
唯一的……是人。
墨柒脑中的雷达一直在突突突的狂跳。
她拼命的往前面游,隐约闻到了血味,却不敢停,只能咬紧牙关朝着能看见的岸边游。
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虞郎白。
穿着去年出现在她家门口的黑色羽绒服,插着兜,眼底晶晶闪闪的全是自由了的喜悦。
她很想,以后数年。
他眼睛也要是如此。
再也不是那个在陌生国度的地铁上从白天坐到黑夜的孤独少年,而是属于她,只属于她的自由的虞郎白。
……
墨柒悠悠转醒时有些恍惚,脑袋很晕,全身上下哪都在疼。
手掌那覆着温热的温度。
墨柒缓慢的凝眉接着松开。
还行,比陪着她备考时死人般的冰凉温度好了太多,看样子她在京都时,虞郎白自己一个人也有在好好养。
她的小可怜,真乖。
她掀眼皮看向虞郎白。
虞郎白也在看着她,对视的瞬间,他眼圈红了,缓慢的凑近,脸扭曲的不成样子:“墨柒。”
墨柒:“恩。”她顿了顿,补充:“在呢。”
墨柒嗓子很哑,说出口的全是气音,但虞郎白就是听见了。
他脑袋朝前。
墨柒艰难的扬手,落下,随后揉了揉:“没事。”
虞郎白的肩膀轻微的开始耸动,黑黝黝的脑袋覆在墨柒的胸口,微微的打着颤。
墨柒呢喃,“虞郎白,你不欠沈雪的了,我救了她一次,没让她救,算是抵你那次了,所以你不用逼她去死,这次她活了更好,死了也没关系,总之你不欠她了,我帮你还清了。”
虞郎白肩膀抖动的更剧烈了。
墨柒心酸也心疼,却不及欢喜更多。
两清了,真好。
再醒来虞郎白不在,床边坐着个戴口罩的女的。
墨柒瞧着面熟。
唐绵拉下口罩,“是我。”
墨柒愣了下。
唐绵重新戴上口罩:“我出国来玩的,在河里看到奄奄一息浑身光溜溜要断气的沈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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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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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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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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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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