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装的不是水,是烈酒。
劣质的,加了烟草的烈酒。
马里罗的烟草在世界都非常的有名,特别是在这种亚寒带极端环境条件下生长的烟草。
本身的植物碱含量是其他地区的烟草好几倍,加上它的品种特殊,用它萃取出来的尼古丁的化学结构稍微有些不同。
更容易的让人上头,并产生晕眩的感觉,这也是之前每时每刻把“不要把它吸进肺里”的字打在百分之百纯烟叶的柯乐芙上的原因!
他们真怕有人第一次尝这个来上一口,万一遇到危险以联邦法律的准则,出售者肯定是第一被告!
不过,这里是马里罗,没有人在乎这些!
在马里罗,人们把这种廉价,加入了烟叶提取物的酒叫做“拳头”,意思是喝一口就像被人在脑门上打了一拳。
酒精,尼古丁,加倍的快乐!
少年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喝这样特别的酒,他没有一口气喝很多,而是包了一小口在口中。
只是把它含住,酒精的热辣就开始刺激他的口腔,同时尼古丁开始加速通过黏膜,直接作用于血液中,并激发奇妙的化学反应。
这让他有些微醺,就像是稍微喝多了一点那样,还有着明确的意识,只是有点头晕。
然后,他把剩下的酒都咽了下去,进入肺部之后酒精也开始更快速的发挥作用,和剩下的尼古丁成分一起冲击大脑!
眩晕之后的快乐,是他无法拒绝的,他靠坐在墙壁上,微微眯着眼睛。
哪怕子弹从他头上呼啸而过,他都没有丝毫的惊惧。
他脸上带着笑,有些懒散的揉了揉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真舒服呀!
他心里想。
在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的不满,他甚至出现了一些幻觉。
他其实有家人,他的家人已经生活在南边了,并且他们应该开始了稳定的生活。
第一个出现在他的幻觉中的,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并不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父亲,他有着大多数贫穷地区的父亲们都特有的跋扈和不讲道理。
其实这不能怪他,或者说这不能怪他们。
如果他们不表现得凶狠一点,不表现出对家庭的统治力,最终孩子们会在质疑他的无能的过程中,逐渐失去控制!
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无能的,也不愿意这些孩子脱离自己的掌控,那么唯一能让他们做到的,就是把自己变成孩子们的噩梦!
少年没有上过学,他记得自己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为家里干活。
农忙,或者跟着父亲一起出小工,但他从来都得不到钱。
给自己家里干活是不需要报酬的,他的父亲也不会给他报酬。
出去当小工,薪水直接进入了他父亲的腰包,那个人不会给他钱。
他不识字,没上过学,从小干活,这就是这个时代背景下,几乎百分之九十五的马里罗人的生活!
在生存和活下去之间挣扎,蹉跎。
直到……那个男人试图在酒后强暴他的妹妹,也是那个男人自己的亲女儿时,他站了出来,用一把割麦子的镰刀,撕开了那个蠢货的脖子。
所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父亲”的形象有点令人不安,他的双手捧着自己的头。
原本应该放着脑袋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
第二个出现的是他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平凡的,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马里罗女人。
面对丈夫的施暴和出轨她除了忍受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有时候会花点钱从附近找些女人来调剂一下生活。
很多马里罗的女性在成年之后都做这种活,只要给钱,她们和她们的丈夫不介意谁来占用这个女人一点时间。
她面对丈夫各种无耻又恶劣的行为从来都不敢多说一句,甚至有一次她的丈夫要和从街上拽进来的女人放放松解解乏,她被赶了出去,也只是在门外呆坐着。
她给少年印象最深的,可能就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之后,她第一次主动的去尝试负担这些责任。
他们其实都太紧张了,一个混乱的马里罗,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谁会那么关注别人?
他们把那个男人埋在了房子后面,然后对外说房子的男主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跑掉了,大家也就都信了。
没有人说要去找出事情的真相,更没有人要为这位失踪的先生做点什么。
大家就这么默认了他失踪的说法,这也让母子两人松了一口气。
第三个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妹妹,他到现在都忘记不了那年的夏天。
她躺在靠近院子里的地板上——
由于马里罗的天气比较冷,特别是冬天,所以所有的房子都离地面有一些距离。
这是避免在深冬时因为紧贴地面让房子里变成冰窖。
所以到了夏天,几乎家家户户的“地面”都要高于真正的地面。
就是那年夏天,她躺在院子里的地板上,一条雪白的大腿在地板外来回的晃着。
他和弟弟穿过的衣服已经被洗得发白,甚至有些破旧。
可她似乎是没有意识到这点,那些白到晃眼的肌肤刺得他睁不开眼,又舍不得闭眼……
至于他的弟弟……
幻觉中没有他,他在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他们尝试过去寻找,可什么都没有找到。
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有人说他被食人魔当成了食物。
也有人说他受不了穷,偷偷跑去了联邦。
像是为军阀效力之类的传闻也不罕见,在马里罗如果有孩子失踪,肯定会有这些谣言。
有人认为它们只是谣言,可也有人认为,或许真相就隐藏其中。
这些幻觉都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时而变得强大,时而变得有钱,有时候又充满了狂躁的毁灭欲望!
他突然转身,伸手将步枪抓在手里,他的父亲,站在他的旁边指着远处大声的咆哮着什么,也许是在咒骂,他听不见。
他的母亲则安静的坐在一边,微笑着看着他,嘴里说着同样听不见的话,可他知道,那是在为自己祈祷。
他的妹妹就趴在他的身上,他能够感受到有两团东西压在自己的背上。
这奇妙的触感让他隐隐约约的想起了什么,想起了那同样是一个盛夏的傍晚,他的弟弟惊恐的看着他。
而他,则将那个一直很信任自己的孩子,丢进了井里。
身后几乎没有穿衣服的妹妹抱着一块大石头跑了过来,朝着井口狠狠的丢下去,而他的母亲,则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发生……
枪声响了,他突然有一种完全释怀,完全解放的快乐,他仰着头,看着那些打着转在空中飞舞的鲜血和骨头片,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可他一点也不怕。
因为他的家人,都在等他!
等他去把弟弟找回来……
“漂亮!”
三百多米外,观察手给狙击手做了一个“干得好”的手势,在他的望远镜中,一个目标已经被彻底的消灭了。
那个少年突然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他有那么大的动作,他根本注意不到那扇窗户!
在城市战争中最可怕的永远都是突然有人出现在一个你料想不到的窗户后,然后拿着能够对你造成致命伤的武器指着你!
这个家伙太蠢了,他起身的不是时候,而且幅度也太大了。
就算眼睛不太好,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一下,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还是非常醒目的。
狙击手龇着牙笑了起来,他拿着一支碳棒,在一个小本子上,又加了一笔……
从战争爆发开始到现在,大多数人都变得麻木起来。
每天要做的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一开始大家都很不适应,特别是那些发动自杀式袭击的人往往以女人和孩子为主。
就算他们意识到朝着他们走来的有可能是一个会移动的炸弹,他们也很难直接扣动扳机。
这也是联邦军队伤亡最重的一个阶段,直到很多战友因为一时间的心软葬送了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之后,这种愚蠢的势头才被遏制住!
无论那个站起来的人是一个老人,一个女人,一个少年甚至是一个孩子。
在这一刻,在战场上,没有人会留情面!
特别是在他们被伤害过后!
两人几乎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个喝多了上头的少年在他英勇的转身过程中彻底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像他这样的其实并不在少数,很多少年人不是有着凄惨的家庭环境,就是在大总统自杀的过程中被他的人格震撼。
这些人错误的认为,他们可以拯救世界,但实际上他们谁都拯救不了!
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他们只会变成一具尸体,某段历史书中一串数字中的一个,仅此而已!
随着塞纳斯防空炮弹的耗尽,联邦的飞机开始靠近城市上空开始进行轰炸。
这是第一次在反抗军头上轰炸,炸弹像不要钱那样被丢了出来,丢在城市中,然后看着它变成一条烟柱……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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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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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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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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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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