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的,任凭那丫鬟伺候着穿衣洗漱,然后复又在窗前怔怔出神儿。
就这么茶也不思、饭也不想的,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地上再次积了一层雪,小丫鬟们重又叽叽喳喳跑出来扫雪,她才猛一咬银牙,披上白狐裘推门撞入了风雪中。
初时她紧咬着上牙膛,将两只鹿皮靴倒腾的极快,但等凭着一股气进到了园子里,脚下却就渐渐慢了,等隔着风雪影影绰绰看到那凉亭时,两条长腿更似冻僵在裤管里一般,难以挪动。
越是离得近了,她就越是后悔不该来,有心就此转身离去,偏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一双美目直愣愣的盯着那凉亭里,满心盼望着焦顺没来赴约。
但真等到看清楚那凉亭里空空如也,宝钗心底却又像是丢了什么似的,眉眼也一下子冷了。
犹自不死心的走进去,绕着栏杆四下里张望了几眼,却依旧不见焦顺的踪影,她这才转头准备原路返回。
“宝钗?”
这时凉亭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宝钗先是心头一颤,但很快反应过来,那声音并非男子而是妇人,于是忙循声望去,却见是王夫人不知因为什么,竟也独自到了这凉亭左近。
一见是王夫人,宝钗便觉得喉头发紧口干舌燥,抿了抿嘴,这才强笑着迎上前道:“这么大的雪,太太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王夫人审视的端详着她,眼眸里全然没有昨天的热切,听她说完,便轻哼了一声,反问道:“你又是因何独自来此?”
薛宝钗明显感觉到她的态度有异,但毕竟心虚也不敢深究,只陪笑道:“这估摸着是最后一场雪了,我见猎心喜,所以出来胡乱逛逛。”
胡乱逛逛?
王夫人听了这‘四个字’,心下便暗暗冷笑,有意嘲讽两句,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如今这婆媳两个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薛宝钗羞惧于被王夫人知道,自己是来赴焦顺的约;王夫人却也怕自己一言不合搅了这场约会,生生惹恼了焦顺。
两人不尴不尬的聊了几句,宝钗便提议道:“外面风大雪大,我扶您回清堂茅舍吧。”
王夫人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不必了,就这么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一刻,到底还是女儿的性命,以及一家人的前程占了上风。
眼瞧着王夫人独自步出凉亭原路折回,薛宝钗莫名总觉得她的身影有些萧瑟——再想想方才两人独处时的情景,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半晌,宝钗收回目光,再次四下里寻索了一遍,见依旧没有焦顺的踪迹,轻哼一声,便也准备就此离去。
恰在此时,湖面上忽然传来些古怪的动静。
宝钗下意识回头望去,便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撞破漫天风雪,飞也似的到了凉亭左近,却不是焦顺还能是哪个?
宝钗不自觉心下一松,旋即却又板起了俏脸。
“让妹妹久等了。”
焦顺笑着拱了拱手,顺势往湖里让道:“劳妹妹跟我来,咱们去个僻静处说话。”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
薛宝钗下意识又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但其实她能来赴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焦顺嘿嘿一笑,倒也并不催促逼迫,撑着栏杆将半边屁股搭了上去,拧着上身对宝钗道:“若是妹妹不怕被人撞见,那就在这里好了。”
紧跟着清了清嗓子,直接开门见山:“要说这事儿,还得从你们家娘娘身上说起,我昨儿下午去宫里先见了皇后娘娘,后来半路又被你们娘娘给截住……”
他说的不慌不忙,宝钗却反倒频频看向清堂茅舍的方向,生怕下一秒王夫人就去而复返。
最后忍不住打断了焦顺的话,道:“去那湖上也成,只是、只是你若再敢胡来……”
焦顺忙拍着胸脯道:“不敢了、不敢了,妹妹若是实在信不过我,让我赌咒发誓也成!”
宝钗沉默片刻,却并没有让他赌咒发誓,而是默默步出凉亭绕至湖面上。
焦顺不知从哪儿摸出条白缎子,将其中一头抛给宝钗:“妹妹扯好了,免得摔倒。”
宝钗见他准备周全,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愈发提高了警惕,面上不曾显露,攥着那缎带的小手却捏的泛青发白。
但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她虽然满心惶恐警惕,却还是随着焦顺一步步往湖中心行去。
两人在这冰天雪地里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见前面影影绰绰出现几块假山湖石,却是到了一处小岛附近。
宝钗原以为是凑巧,但等到了近前,才发现那不大的小岛正中堆着个火盆,旁边用卵石堆了个半圆的石台,上面还铺着几条厚厚的毯子。
焦顺放开缎带,凑到火盆前也不知怎么鼓捣的,那火盆便迅速熊熊燃烧起来。
然后他便大马金刀的往那石台上一座,招呼宝钗道:“妹妹快过来烤烤火,咱们坐下说话。”
然而见到这一幕,宝钗心中的警兆却已经到了顶点,她虽未经人事,但也知道做那等事是要脱衣服的,所以虽然早料到会发生些什么,却也觉得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现在……
她固然是动了心思不假,却还没做好要失身于人的准备,因此将那白缎带往手腕上挽了挽,边往后退边道:“我忽然想起家中……”
“妹妹方才是不是见过你婆婆了?”
焦顺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宝钗脚步一顿,惊疑不定的看向焦顺:“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不仅仅知道,我还知道她与你一样,也是独自一人。”焦顺哈哈大笑着,又拍了拍身旁的石台:“不过是坐下说话罢了,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听了焦顺这话,再想想方才王夫人的异常,宝钗心中对此事的好奇,反倒盖过了那照片的来历。
犹豫半晌,终于迈步到了小岛上,端端庄庄坐到了距离焦顺最远的地方。
焦顺见状一笑,顺手从角落里提起个酒葫芦,冲薛宝钗扬了扬,道:“妹妹要不要喝些热酒暖一暖身子?”
宝钗也不答话,只是冷着脸看着他。
焦顺耸耸肩,自己拔开塞子随便灌了两口,然后也不忙着揭破王夫人的怪异行为,而是又接着方才的言语,继续讲述自己在宫中的经历,一边讲一边就这么大喇喇的端详宝钗。
过完年宝钗恰是十八岁,那如画一般的眉眼、冰雪一般的肌骨中,仿似蕴含着少女最好年景,偏头上挽着妇人的发髻,修长的体态又裹着傲人的丰润。
整个人就好像是处在青春与风韵的冰点,只需将吸管插进去轻轻一搅,便能凝出倾国倾城的美妙滋味。
被焦顺火辣辣的目光不错眼的盯着,宝钗一开始颇有些不自在,但很快便被他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吸引了注意力,手脚也渐渐放开了,悄悄伸到火堆旁汲取着热量。ωωω.χΙυΜЬ.Cǒm
等到焦顺说完,她不由沉吟道:“这么说来,那忠顺王的谋划岂不是已经见效了?有了这先入为主,再想扭转吴贵妃的观感,只怕就难了。”
顿了顿,又叹道:“又有哪个做母亲的,肯让儿女去冒一丁点不必要的风险?”
“妹妹果然聪慧!”
焦顺冲她挑了挑大拇哥,顺手又泼了些油在那火盆里,火焰轰的一声腾起,唬的宝钗惊呼一声急忙缩手。
“怎么,烫着了?让我瞧瞧?”
焦顺说着,便伸手去捉宝钗的柔荑。
宝钗急忙把手缩进袖子里,冷道:“焦大哥别忘了方才曾答应过我什么。”
“嘿嘿……”
焦顺讪讪的收回禄山之爪,旋即意有所指的道:“对了,难道妹妹就不好奇,你那婆婆缘何会独自出现在凉亭附近吗?”
宝钗自然是好奇的,但也知道焦顺这时候提起此事来,必然是别有所图,因此仍只是板着脸看向他,并不肯主动开口。
焦顺见状,便搓着手继续道:“其实昨儿我已经把照片的事情跟她说过了,还有咱们今儿相约再会的事儿……”
“什么?!”
宝钗这回可真就沉不住气了,惊疑不定的追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那她、她……”
焦顺与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道:“她当时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旋即又反问:“她方才见了你,可曾说起过什么?”
宝钗再次沉默下来。
孤男寡女私自邀约,且要谈论的又是那些腌臜照片,便路人甲听了也会觉得不妥,就更别说是自己的婆婆了。
偏偏她昨天未阻拦焦顺,今天见了自己之后,又未曾开口劝阻……
显然,王夫人是为了荣国府,选择牺牲自己这个儿媳。
她到底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亏自己昨天还拿出嫁妆,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宝钗将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两只粉拳在袖筒里也攥的几乎发青。
半晌,突然颤巍巍的将手伸向焦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酒!”
焦顺忙把酒葫芦递了过去,嘴里道:“这酒烈的很,你少喝些。”
话音未落,宝钗已经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然后将酒葫芦重重往石台上一拍,顺势用袖子揩去嘴角的酒渍。
片刻后,她再次举起酒葫芦猛灌,这次却连擦都懒得擦,任由那酒水顺着雪颈滑入衣襟里。
如是再三,襟摆早都湿了一片。
她眼中也显出了朦胧之色,抬手将湿漉漉的衣领揭开,翘起一条长腿踢了踢焦顺的膝盖,满眼凄迷的醉笑道:“你不是就图这个么,来,我予你就是!”
焦顺一个海底捞月捉住她的脚踝,嘴里卖乖道:“这可不能怪我出尔反尔。”
不等宝钗答话,早迫不及待欺身向前,将宝钗压在漫天风雪中,又轻车熟路铺了张白娟在石台上……
此情此景有诗云曰: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宋·卢钺《雪梅》
…………
与此同时。
王夫人果然去而复返,见凉亭内已是芳踪渺渺,愣怔了一会儿,正待回清堂茅舍,却忽然发现有一行脚印绕过凉亭,直接走进了湖中。
她面色骤变,不自觉抢到岸边举目四望,但这风雪漫天却又哪里瞧的见?
她紧抿着嘴,轻轻扯起裙袄下摆,一只脚就踏上了湖面冰层。
但也只是一只脚罢了,另一只脚恍似钉在岸边,许久也迈不动地方。
最后她望着湖中央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就算两人见着了又能如何?等过后再同宝丫头叮嘱几句便是。”
就这么自欺欺人,她又在岸边等了一刻钟,直到手脚都冻僵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清堂茅舍。
(本章完)
www.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红楼如此多骄作者:嗷世巅锋更新,第774章 金簪雪里埋【下】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