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别院里的工程正在最后冲刺,抄近路反而有些麻烦,故此他先沿着内子墙绕到了荣府前院,准备经仪门穿私巷从对角门进入东府。
路过垂花门时,冷不丁瞥见地上有个红帕子,正在风中缓缓卷动。
他上前捡了,看看左右并不见失主的踪影,略一沉吟,便寻至二门鹿顶内,将东西交给了当值的仆妇,只说是在路上捡到的,让管事妇人拿去寻一寻失主。
那仆妇替失主千恩万谢的送了焦顺出门,回到屋里便禀给了林之孝家的。
而林之孝家的见了那帕子就是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打发了那仆妇,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细瞧,越看越像是自家女儿贴身之物。
她心下纳闷一向底细的女儿,为何会把帕子落在外面,便想着等吃完饭交接了差事,就过去细问究竟。
这且不提。
却说焦顺进了宁国府之后,独自寻到西北角偏僻处,看看左右无人,拿钥匙捅开一道不起眼的窄门,绕过一块荒芜却茂密的花圃,又通过另外一道暗门,便到了那狭长巷道尽头的独门小院屋后。
这是趁着八月节前后,悄悄打通的密道。
虽说这奸情是得了贾珍首肯的,贾蓉更成了焦顺御用的遮羞布、传声筒,但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能隐秘稳妥些自然最好。
更何况除了尤氏之外,李纨、邢氏也隔三差五要来这边儿‘借宿’。
绕到屋前,银蝶早已经在门前恭候多时,当下忙把焦顺迎进了屋里。
进门就见桌上点了一盏山字形烛台,四周又摆满了热雾升腾的酒菜,尤氏拎起酒壶斟满了两只酒盅,笑颜如花的招呼道:“我估摸着你要来,才刚让银蝶烫好了酒、热好了菜,快趁热过来吃些。”
焦顺嘴里应了声‘好’,上前却将尤氏揽在怀里,将那胭脂红唇噙住,啧啧有声好半天才松开,看着嘘嘘带喘的尤氏笑道:“已有三分饱了。”琇書網
尤氏咯咯直笑,顺势坐进他怀里,先夹了菜喂给焦顺,又低头呡了热酒,自做皮杯儿渡送。
就这般你侬我侬的调笑了一会儿,尤氏这才说起了正经事:“昨儿大太太……我那邢妹妹过来,说是要给保一桩大媒呢,连聘礼都帮你送去女方家里了。”
焦顺闻言一愣,心知这说的必是邢岫烟,却又纳闷邢氏如今哪来的聘礼可送?
“她如今精穷,自然就只能借花献佛喽。”
尤氏笑着将邢氏和自己的谋算一一道出,说到后来,却又忍不住摇头道:“我早知道她是薄情寡义的狠心人,却不想对自家亲哥哥亲侄女,也能下的去毒手。”
顿了顿,又提醒道:“你可也千万提防着些!”
焦顺哈哈一笑,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道:“所以我让她叫你姐姐,正所谓长姐如母,日后还要你替我多多管教才是。”
“呸~”
尤氏啐道:“论辈分她是婶婶,论年纪她也大了我几岁呢,亏你好意思说,她又好意思应!”
说是这么说,但想到做婶婶的反要在自己这个侄儿媳妇面前伏低做小,她脸上还是禁不住浮起笑意来。
过了片刻,尤氏拿豆腐皮裹了快酱爆鹿舌,一面送进焦顺嘴里,一面顺势又问:“她让我问你,看什么时候发作合适,她到时候也好配合行事。”
焦顺用力咀嚼着,含糊道:“先前她提起这事儿就被我了否了,谁成想竟也自作主张……你们这一个个的给我下套,我早晚非栽在这上面不可。”
“这么说,你是不乐意喽?”
尤氏笑盈盈的盯着他,故意反问:“那我明儿回了她,让她兹当是没这事儿,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这个……
焦顺咽下嘴里豆皮鹿肉,一本正经的道:“那我的银子,难道就被他们白昧下了不成?这若不处置,只怕往后吃我的用我的,还要再笑我是个睁眼瞎冤大头了。”
听他口不应心,尤氏噗嗤一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喂到嘴边的肥肉。”
焦顺却是恬不知耻:“还不都是你们偏着我纵着我?”
尤氏撮指在他心窝上一戳:“我不偏你偏谁?何况日后头疼的是你媳妇,又不是我们这些外人。”
“什么外人?!”
焦顺一瞪眼,顺势将她大横抱起,几步抛到床上,嘿笑道:“你如今就是我的好内人!”
说着,也扑上去笑闹着滚作一团。
等银蝶把桌上的饭菜收拾好,那床上早已是两条肉虫了。
眼见情浓,尤氏横臂掩着心口坐起来,抬手正要解下帷幔,暖一暖这芙蓉春帐,不想银蝶又慌不迭的跑进来道:“太太,外面传消息说,三姑娘正在后院闹着要见您呢!”
顿了顿,又补了句:“她约莫是猜到焦大爷来了,所以……”
“这死捣鬼的小蹄子!”
尤氏气的在床沿上狠狠一锤,咬牙道:“昨儿才让她不要急,这就又……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
说着,就要披衣起身。
这时却听焦顺懒洋洋的道:“去领了她来吧,昨儿我已经见过柳兄弟了,今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他边说,边夺过尤氏的小衣,随手团了团丢到桌上:“把帘子解下来就是,左右她早知道你背后有人,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
尤氏拗不过他,便只好从命。
约莫一刻钟后。
尤三姐匆匆进到屋里,见那帷幔低垂,桌上又摆着件杏黄色的小衣,不由得红头胀脸愣怔当场。
她虽然猜到这是尤氏与人偷情的所在,却没料到对方竟摆下这样的阵仗——而她平素里再怎么轻佻,毕竟也还是纯阴之身,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昨儿我已经见过柳公子了。”
这时就听那帷幔里传出个男人的声音:“他如今正受朝廷通缉,又有意要远渡重洋,为朝廷探一探那乌西国的底细,说是三五年间都未必能回来,故此只能托我谢过姑娘的美意,却实在无福消受这天降的好姻缘。”
尤三姐刚适应了些,听到这话登时如同五雷轰顶。
“他、他要去乌西国?!”
她软软瘫在圆凳上,手肘压住了那小衣都恍然未觉,口中来回念叨着:“他要去乌西国,他要去乌西国……”
好半晌,尤三姐突又起身,咬着银牙瞪圆美目道:“我怎知你不是在诓骗我?!”
“尤姑娘若是不信,大可设法验证。”
就听男人不慌不忙道:“若不得便利,柳公子最迟明年夏天就要动身,到时候是真是假自然不问可知。”
顿了顿,又补了句:“难道尤姑娘认定柳公子,断然做不出这等为国捐身的壮举?”
“怎么会!”
尤三姐立刻摇头,随即心下也涌出些自豪来,是了,柳公子非但温润如玉俊俏无双,还志存高远心怀天下,不愧是自己一见钟情的奇男子!
越想越是激动,她忍不住趋前两步,大声道:“我要当面见一见柳公子!”
“有这个必要吗?”
或许是离得近了,能听出男人的气息不是太稳。
却听尤三姐大义凛然道:“柳郎一心报国,我自不会拖累他,先定下名分,我自等柳郎回来迎娶就是!”
啧~
这是在立FLAG你知道不?
焦顺心下暗暗吐槽,嘴里却冷笑:“这等事,只怕姑娘做不了主吧?不妨回去先请示了令堂再说。”
依尤老娘那性子,如何肯让女儿冒这望门寡的贬值风险?
“好!”
但尤三姐却是一口应下:“那等我娘同意了,你就要带我去见柳公子!不过在这之前……”
说着,猛地抢前几步,伸手去撩那帷幔:“我要先看看你到底……啊!”
下一刻,她便又失声尖叫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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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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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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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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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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