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探视薛姨妈和宝钗这两个旧主,二来则是请莺儿帮忙,编几条用来绑名帖口袋的穗子,勉强也算是公私两济。
见面之后,薛姨妈就拉着她好一通关心,待确定她在焦家未受拘束,依旧是那天真烂漫的性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因心下好奇,于是又随口问香菱,在焦家和在自家有什么不同。
“旁的倒没什么区别。”
香菱答曰:“只是爷和老爷常说些经济仕途的,我在一旁倒听的糊涂呢。”
薛姨妈先是笑,直说咱们娘们哪用得着理会这些。
后来想起自丈夫死后,因儿子最不耐烦这些,反倒累的宝钗事事操心,一时又忍不住长吁短叹。
宝钗在旁边也颇不是滋味,且她所想的除了哥哥还有个宝玉,如果说薛蟠是混不理会,宝玉就是打心底厌弃这些了。
就不知随着年纪渐长,他二人能不能迷途知返。
“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宝钗心下慨叹着,面上却笑盈盈的起身,拉着香菱道:“她好容易回来一趟,妈妈偏这么愁眉苦脸的,往后她还来不来了?”
“来来来!”
薛姨妈急道:“她要是不肯来,我就让人天天下帖子请她!”
娘几个笑闹了一阵,香菱这才又单独寻莺儿道明来意。
莺儿便问:“编几个穗子倒也简单,不过这样式上可有什么要求?”
“我们爷只说好看、方便就成。”
香菱比划着道:“家里给备下的,是这么大这么宽一个绿底云纹的绸面袋子,平时是小厮栓柱在用,不过有时我们爷也要用。”
莺儿听了,有些为难道:“若只是小厮随身携带倒还好说,既然你们家焦大爷要用,最好还是瞧一瞧那袋子,才好搭配花色样式。”
香菱听了这话,便要拉着她一同回家看个分明。
莺儿推辞不过,又去请示了薛姨妈,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了。
一路无话。
等到了焦家之后,香菱自去堂屋拿名帖袋子,莺儿则是有些拘谨的在廊下候着,同时又忍不住偷眼打量这院里的格局。
若论宽敞遮奢,这院子自远不及贾政、宝玉的住处,比之梨香院也是差了不少。
但细微处收拾的却极齐整,比之薛家反要更有条理。
不过这也正常,薛家管内务的是宝钗,她十四五岁的年纪,便再怎么聪慧非常,又怎比得上来旺和徐氏老于此道?
正好奇的扫量,东厢里忽然走出个面色苍白的玉钏儿,两人各自在廊下对上了眼,忙都绕至院中碰头说话。
因敬她是金钏儿的妹妹,又是这里的‘地主’,莺儿先主动招呼道:“早听说妹妹到了这边儿,却不知在这边儿过的可还舒心?”
玉钏儿挤出几分笑意,刻意强调道:“自是舒心的,大爷和太太待我都极好,里外也由着我张罗。”
这话听得莺儿十分诧异,论年纪、论过往的关系,怎么也该是香菱做主才对,却怎么说都是她在张罗?
不过等看到玉钏儿左腕上,瞧着就有些僭越的金镯子,莺儿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暗骂一声‘好个浪蹄子’,又暗恨香菱不争气,明明早就与焦大爷有所勾连,却怎么反让玉钏儿压了一头?
这时香菱正巧捧着两个绸面袋子,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一见到她,玉钏儿的脸色就愈发难看,强笑着推说要去方便,就撇下莺儿自顾自的去了。
没礼数的东西!
莺儿又暗骂了一声,不等香菱开口说话,便扯着她到了背人的角落,劈头盖脸的责问:“你莫非是死人不成,怎么竟让那小蹄子爬到头上去了?”
香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玉钏儿,于是理所当然的答道:“她是开了脸的,屋里头自该是她说了算。”
“你!”
莺儿恨的在她眉心一戳,恼道:“那你就眼瞧着她开了脸?”
“这……我、我怎么……”
香菱想起那晚的事情,便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吞吞吐吐起来。
莺儿看出必有内情,扯着她好一通逼问,这才知道玉钏儿竟是头天晚上,就厚着面皮大着胆子自荐枕席了!
两下里一对比,香菱这呆丫头着实输的不冤。
于是怒其不争的怂恿道:“再有这样的机会,你也主动些,别……”
“你还是先看看这袋子吧!”
香菱急忙把袋子推到了莺儿怀里,堵住了那些虎狼之词。
莺儿无奈,也只得低头查看那袋子的样式,随即奇道:“怎么是两个?还是一大一小?”
“我起初也以为只有一个。”
见她不再纠缠先前的话题,香菱暗暗松了口气,又懵懂道:“结果到了屋里,却翻出来两个。”
见香菱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样子,莺儿无奈的叹了口气:“罢罢罢,我两个都编了就是——往后你自个也长点心,这一块儿伺候爷们,可跟在咱们姑娘身边时大不一样呢!”
看过样式,又用线头掐对了尺寸,莺儿便告辞离开了焦家。
香菱送她出了院门,转回堂屋又把那袋子归置好,就听外面焦顺在扬声吆喝。
香菱忙迎了出去,却见焦顺正指挥着栓柱和车夫,从车上往下卸东西。
离近了一瞧,竟是四五百张硬木蒙皮、绿底黑字的名帖,因张张都有七寸长三寸宽,一摞一摞的颇有些斤两。
只听焦顺感叹道:“怪道都说京官难做呢,光这些必须要准备的名帖,每年怕都是笔不小的挑费。”
香菱端详了片刻,忍不住奇道:“我先前见过政老爷的名帖,好像比这小不少呢。”
“那是自然。”
焦顺无奈道:“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九品的名帖用白封黑字,要九寸长三寸宽;七八品是绿底黑字,也是三寸宽,七八寸长——政老爷是从五品,帖子是蓝底儿红字的,且只要五寸长两寸宽,自然比我这个要小些。”xǐυmь.℃òm
香菱听的似懂非懂,扭着春葱也似的指头,奇道:“怎得官儿越大,这帖子反倒越小了?”
顿了顿,又问:“那咱们屋里的小口袋是……”
“讨个彩头呗。”
焦顺解释说:“就是盼着早日高升的意思,因听说各家都有备下,太太就也准备了一个。”
“至于为什么官儿越大,这帖子反倒越小——听说是官儿越小越要让人一目了然,以示谦卑;官儿越大越要让人瞧的仔细,展现威严。”
说着,他不耐烦的把手一扬:“总之这破规矩多如牛毛,为了以后不闹笑话,我这些日子背的是昏头涨脑,偏那师爷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原本以为只要给足了钱,在京城找个有经验的师爷应该不难,谁知这些日子却是四处碰壁。
究其原因,无外乎焦顺出身奴籍,又是特旨幸进的官身,且工部因此物议汹汹,也不是什么秘密,这档口谁肯来触霉头?
虽也有几个死要钱的,可这等人焦顺又不敢轻信。
正想起这些烦心事儿,就见玉钏儿自东厢姗姗来迟。
焦顺心下便有三分不喜。
玉钏儿背地里打压香菱的小动作,他又岂会毫无觉察?
只是念着她毕竟刚把身子给了自己,最近又忙里忙外,伺候的无微不至,到底没忍心苛责她。
可今儿却……
正有意趁机敲打玉钏儿几句,忽又发现她面色苍白情绪低落,且走路时姿势也略有些别扭。
焦顺心下一动,忙开口试探道:“你这是怎么了?若是身上不方便,就在屋里多歇歇。”
“劳爷惦记了。”
玉钏只当他是嘘寒问暖,当下感动的道:“我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不太方便伺候爷了。”
后半句话刻意压低了嗓音,却听的焦顺大喜过望。
盼了一个多月,可算是等到了!
他面上不动生色,又宽慰道:“那你今儿就好生歇歇,晚上让香菱守夜就是”
玉钏儿闻言笑容一僵,原本就因月事有些苍白的脸上,更是彻底没了血色。
焦顺见她如此,倒略有几分心虚不落忍,于是拉着玉钏儿到了东厢里,耐着性子宽慰了几句。
玉钏儿这才稍稍缓过些来,一面暗恨这月事来得不是时候,一面宽慰自己说,爷总还是宠着自己的。
且就这么两三日的功夫,凭香菱那呆头呆脑的,也未必就能把握住机会。
谁知到了傍晚,焦顺就迫不及待让人抬了浴桶进屋,又不知从哪儿寻来半盆炭火,显是要无遮无拦的肆意一番!
玉钏儿如遭重击,香菱却是羞怯的不成样子。
巴掌大的娇嫩小脸,直红到了耳朵根儿,眉心的胭脂记更是仿似要嫡出血来。
她将十根儿青葱玉指纠缠的麻花仿佛,脚下更是生了根一样,迟迟不肯进到里间。
直到被焦顺三番五次的催促,这才一步三回头往里挪。
那水汪汪的眸子里半是求助半是羞窘,可落在玉钏儿眼底,却分明是在挑衅!
咬牙看着香菱进了里间,又在焦顺的吩咐下紧闭了房门,她心下却还存着三分侥幸。
“爷,使、使不得!”
然而不多时就听香菱惊呼尖叫,接着又有种种不堪传出。
玉钏儿一颗心登时碎了几瓣,死命撸下那金镯子,扬手对准了北屋的房门。
但她咬牙跺脚的发了一通狠,却终究舍不得摔那镯子,更没有胆量去砸焦顺的房门。
于是只得独自回到南间,坐在床头默默垂泪。
不过她毕竟不是肯认输的性子,等哭够了之后,就又打了鸡血似的燃起了斗志。
暗想着到底是自己抢在了前面,且依着香菱那呆头呆脑的,怕也未必肯配合焦大爷那些花样。
于是默默将那些羞人的把戏,又悉心钻研了几遍,憋着气鼓着劲儿,准备等月事过去之后,就一举夺回炮兵阵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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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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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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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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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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