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色,也像是许多天未曾安眠过一般,方才在病房对话时,她并未细细看过他的状态,林湄轻轻抿住了嘴唇,几分钟后,便折返病房,她关上了门,靠在门板前上,闭上了眼睛。
她不懂,他这样守在外面,又是为了什么,明明不在意她,为何还要给她这种错觉?
毫无疑问地,这一夜,林湄又是在失眠中度过的,她从凌晨开始,看着天空一点点亮了起来,太阳缓缓升起,原本漆黑的病房,变得敞亮无比。
七点时,病房门再度被打开,是邢铮进来了,他穿着昨夜的那套衣服,面色发青,眼中充盈着红血丝,下巴上还看得到胡茬,这样的姿态,与他平素的一丝不苟大相径庭。
林湄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他却已走了上来,“有血检,要空腹,先不吃早饭了,走吧。”
林湄沉默着,却也没有拒绝邢铮,只是一路上都未同他说话,邢铮并未在意此事,只要她愿意配合检查即可,周越已在等候,他助手带着林湄,一一前往检查室做着项目。
邢铮在办公室内,与周越坐在了一起,周越看见了邢铮下巴上的胡茬,便猜到了,“昨天晚上没回去?”
邢铮未说话,周越同他说,“我刮胡刀在洗手间,你可以用。”
邢铮刮了胡子出来,在周越面前站定了,问,“她怎么会突然这样?”
“失眠的诱因很多,可能最近压力大,心情不好,也可能是产后抑郁复发,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会结合她最近的经历看看。”此前,邢铮已经同周越说过了林湄产后抑郁症的事情,产后抑郁症是一种很常见的病症,于周越这种常年同症状严重患者接触的医生来说,产后抑郁甚至不足为提,周越问着邢铮,“近期她身上有出过什么事么?”琇書網
久病成医,邢铮顿时便想到了什么,他将林湄与徐应分手的事说给了周越,周越听着,表情严肃了起来,待他全部说完了,周越才同他说:“你不该这样。”
林湄之所以会产后抑郁,有激素原因,但更多是因为,她心中对那个孩子有愧,不愿提及此事,更不愿被人知道,邢铮却为了让她与徐应分手,将此事告诉了徐贺立,“我想,我应该知道她失眠加重的原因了。”
邢铮也随之沉默了下来,方才周越提醒他那些话时,他便想到了,周越问着邢铮,“你的事情解决完了么?”
“怎么?”邢铮不答反问。
“你该回紐约找教授了,”周越所说的教授,便是邢铮在美國时的主治医生,哈佛大学医学院的著名的医生,“眼下你的情况,不适合开始一段亲密关系,教授如果知道你会复发得这样严重,一定也不会建议你回来。”
邢铮此前一直在定期做着咨询治疗,差不多半月便会与主治医生见一次面,回国时,他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医生松口后,他才得以回来,但,眼下,他俨然已无法自持,如今的情绪,虽不及当年最严重时不稳定,却也教人不敢靠近。
邢铮尚未回应周越的话,手机便进了江楚碧的消息,【现在只有我和赵江和他父亲在,你派人过来。】
邢铮立即便联系了人,安排下去,同江楚碧接应,待他忙完了这些,周越又同他说,“刚才我说的话,你认真考虑一下。”
言罢,助理已带着林湄回来了,手中拿着厚厚的检查报告,林湄与周越并不熟,面对他时略有局促,周越温柔同她说,“不用紧张。”
周越看了林湄的脑电波图,与一些焦虑抑郁的问卷调查,还有血检激素的结果,她的状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一些,周越向邢铮看了去,二人视线相对,邢铮看懂了周越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
林湄亲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最后,被周越的声音唤了回来,“医生给你开药多久了?”
“快半年。”林湄说。
周越问:“最开始的失眠,和现在一样么?”
林湄答:“不一样。”
周越:“哪里不一样?”
林湄细致同周越说了,“起初是噩梦惊醒失眠,现在……像幻觉。”
周越的表情又严肃了一些:“幻视还是幻听?”
林湄说:“都有。”
周越:“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清楚的事件节点么?”
周越的问题虽严肃,可没有很强的压迫感,大抵是因为邢铮不在了,她便如实同周越说了,她的思路是非常清晰的,只是声音甚是疲惫。
周越听完后,问她,“如果他不再打扰你的生活,你会好一些么?”
林湄缄默了下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所幸,周越并未要求她必须回答,“目前,你的情况,需要来定期做一下催眠治疗,安定还按正常剂量用,不要再加量了。”
林湄为难了起来,“周医生,我还有工作。”
周越问林湄:“你认为,你的现在的状况,工作没问题么?”
林湄无言以对,她想说“没问题”,可,现实是,近期她工作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效率低下,时常犯错……
周越向林湄建议着,“最近可以先休假一段时间,练习一下瑜伽,或是冥想,跑跑步也可以。”
林湄“嗯”,认真考虑起了周越的建议。
周越为林湄诊断完后,亲自将她送回到了公寓,看到林湄上楼后,发微信通知了邢铮一句,这才驱车离开。
城郊半山别墅的地下室内,刘勤业被绑在了床上,手脚都上了铁链,他身上的定位器早已被丢掉,赵江和已查不到他的位置。
几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守在门前,见到邢铮与江楚碧后,立即开了门,邢铮走了进去,床上的男人甫一看见他,便疯了起来。
他挣扎着,身上的铁镣碰撞着,摩擦着,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邢沙,呵呵,你把人抢走了又如何,你们邢家败了吧?你这个蠢货!那贱女人呢,她怎么没过来?”刘勤业将邢铮错认成了邢沙,癫狂地骂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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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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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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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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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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