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到了正日子。
焦顺起床后照例来给史湘云按摩略有些水肿的双腿,期间夫妻两个闲话这几日里的见闻,都道荣国府果然是大不如前了。
这次接驾的各处布置,粗看倒也花团锦簇,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很多地方不过是样子货罢了,当年那些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天然奇景’,更是一个也无。
虽然内中也有筹备时间太短,仓促赶工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源自财力不足。
“听说三姐姐东拼西凑,好不容才凑够了接驾的钱,偏还有人还指望着跟三年前一样大捞油水,为此也不知打了几个、罚了几个,结果又给三妹妹安了个严苛的名头,反怀念起凤姐姐来了。”
听湘云碎碎念着为探春打抱不平,焦顺一边按压一边笑道:“你在这府里也住了许久,难道还不知道这府里的风气?那一个个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想当初琏二嫂还不是因为克扣月例,被她们闹到了二太太面前?”
“唉~似此这般如何长久的了?”
湘云无奈叹息一声,旋即主动岔开话题道:“说来我也有十多年没见过大姐姐了,当时年纪又小,如今竟都想不起她生的什么模样了。”
“我倒是在宫里见过,眉眼神似三妹妹,只是没那般英气逼人;身段与二姑娘相彷,只是要更加高挑丰腴一些——或许是因为在御前,看上去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至于具体性子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上回接驾时,大姐姐还特意考校了大家的诗词文章,也不知这次还会不会……”
史湘云说着,就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势,她倒不似探春那般好胜,只是喜欢参与这样的热闹罢了。
正说着,红玉从外面进来,禀称贾二老爷差人请老爷去荣禧堂议事。
这丫头在亲疏远近上向来拿捏的最准,出身荣国府的人丫鬟大多习惯以二老爷称呼,独她最早改用‘贾二老爷’,虽只添了一个字,意义却是大不相同。m.χIùmЬ.CǒM
“知道了。”
焦顺一摆手道:“就说我洗漱完就去。”
等红玉去了,史湘云就想把腿缩回去,却被焦顺牢牢箍住,摇头道:“急什么,该准备的早都准备好了,就算有什么临时变故,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另一边。
红玉得了回话步出正房,斜下里立刻便有人凑上来笑问:“红玉,焦大爷怎么说?”
“爹。”
原来这人却是林之孝,红玉将焦顺的说辞复述了一遍,林之孝也不急着走,伸着脖子往里间看了看,悄声道:“我听说昨儿是在焦大爷身边伺候?”
林红玉脸色微红,语气却严肃起来:“爹,您以后别乱打听,我们府上可不必这边儿,规矩严着呢!”
林之孝讪讪一笑,道:“是你娘打听的,她也是关心你——先前听说你转到史大姑娘身边伺候,她别提多高兴了,谁不知道史大姑娘宽容大度,往后咱们就算抬不成姨娘,求她给指一门好亲事总是不难的。”
“爹!”林红玉闻言彻底沉了脸,回头看看厅中,然后扯着父亲快步到了角落里,埋怨道:“这些话可不敢再说了!我们老爷是重情分的,断没有把身边人往外指的道理。”
焦顺不肯把沾染过的人往外指是一方面,她自己不愿意嫁是另一方面。
通房丫鬟如要出嫁,一般都会指给家中的奴仆管事,嫌少有许给外人的——而以红玉的心气,又怎么可能甘愿嫁给什么管事?
其实她当初曾相中了贾芸这个潜力股,无奈贾芸得了焦顺抬举,娶了正经官宦人家的小姐,压根就没理会她抛过去的橄榄枝。
故此如今她早熄了外嫁的心思,一门心思要在焦家内卷。
林之孝听了女儿的话欲言又止,最后微微一叹道:“儿大不由爷,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旋即辞别女儿出了客院。
行不多时,便撞见一长串的队伍也正往大观园正门行去,打头的是王夫人和李纨、贾兰母子。
林之孝忙躬身避退到路旁,眼不见处,就听王夫人一句句谆谆教诲,恰似昔日对待宝玉一般,但贾兰却不是宝玉,对答间丝毫不显跳脱,反而处处透着稳重。
王夫人显然对此颇为满意,临到正门前,顿住脚步看向一旁的李纨道:“你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兰哥儿身上,无心理会家务倒罢了,如今兰哥儿渐渐长大成才,无需时时照管,你总该塌下心来帮着家里排忧解难才是。”
这原是李纨多年来求之不得的,但眼下她却有些不想接着烫手山芋。
但王夫人都已经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她这做儿媳的又怎好推脱?只得恭声应道:“太太教训的是,儿媳一定竭尽所能帮三妹妹分忧。”
其实王夫人的意思是以她为主,但想想三丫头明年也就该出嫁了,她做的有十分出色,倒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半刻,于是便也没再说什么。
迈步出了大观园正门,就见王熙凤、探春早领着众人侯在廊下,那一个个争奇斗艳千娇百媚的,因年纪使然,倒是比两年前更添风姿。
王夫人的目光落到薛宝钗身上,见她虽眉眼带笑,实则却透着疏离,不由暗叹一声,开口问道:“你母亲呢?”
“妈妈先去老太太那边儿了。”
薛宝钗低垂眉眼答道。
王夫人再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又暗叹一声,摆手道:“走吧,先去老太太那边儿瞧瞧。”
于是两支队伍混为一支,呼呼啦啦朝着老太太院里去了。
林之孝随后步出大观园,正待去荣禧堂禀报,不想走出没多远,就见前面贾琏、薛蟠拉拉扯扯的,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起了冲突。
因见琏二爷红头赤脸青筋暴起,料来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林之孝便忙转向绕了过去。
不想在岔路口又撞上宝玉和贾蓉,叔侄二人也是拉拉扯扯,宝二爷更是眼角带泪,但瞧着却又不像是起了龃龉。
林之孝家的见状不由暗暗替宝二爷捏了一把汗,虽然得了花柳病的是珍大爷,但谁不知他父子二人乃是一丘之貉同道中人?
不过想想琏二爷近来也重又与珍大爷交好,也或许是那花柳病已经治好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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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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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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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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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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