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四月里,才渐渐消停下来。
却说这一日,刚吃罢早饭,王夫人便将三春黛玉喊到了清堂茅舍里,再三叮咛道:“今儿你们去赴诗会,别的倒罢了,宝玉近来那些胡言乱语,可千万别跟宝钗宝琴说,免得她们跟着忧心烦恼。”
贾宝玉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彷似丢了魂儿一般沉默寡言又迟钝。
王夫人以为他是受了刺激,又或是招惹了什么邪祟,为此还特意请了妙玉来——王熙凤先前为了能时常去牟尼院偷欢,把妙玉吹捧了成了当世高人,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找妙玉过来装装样子。
熟料妙玉与宝玉一番恳谈之后,却表示贾宝玉非但没有异常,反倒是大彻大悟觉醒了慧根。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令郎与我佛有缘。
王夫人那听得了这个,错非碍着王熙凤和李纨的面子,都恨不能让人将这妖言惑众的假尼姑乱棍打出去。
可她虽一口咬定绝无可能,到底是不敢再往家里召和尚道士了,甚至于连大观园那几处家庙,也让王熙凤打着节俭开支的名义废弃了。www.xiumb.com
再然后,王夫人和贾母一商量,便又让贾宝玉搬回了大观园里,希望他和姐妹们在一处玩玩闹闹,渐渐消解掉心结。
这半个多月下来,宝玉那迟缓澹漠的症状果然缓解了不少,但却如妙玉所言一般,重又痴迷起了道理禅机,每日里把黛玉、迎春、探春几个抛在一旁,只拉着惜春谈佛论道吃斋守戒。
王夫人得知此事,曾一度把他关在怡红院里,不许他再与惜春见面。
谁知他也不烦也不恼,每日在东厢房诵经不辍,说是要为吊死的秋纹消除业障。
被逼无奈之下,王夫人干脆暗示袭人不妨以色诱之,然而自小便食髓知味的贾宝玉,虽不曾拒绝与袭人同床共枕,但却不肯再剑及履及,而是与她通宵达旦的讨论起了佛法。
最后王夫人实在是没了主意,只好让李纨等人每日轮番搅扰怡红院,让他没法安生礼佛。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王夫人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等薛宝钗年底嫁过来,能设法扭转宝玉的心思。
也因此,她才担心宝玉的那些道理禅机落入薛家耳中——虽然以薛家如今的处境,大概率是不会悔婚的,但王夫人还是不敢赌那极小的概率。
众人自然知道王夫人的心思,于是齐齐应诺。
贾探春又忍不住提议道:“这眼见哥哥脱困也有近月光景,何不让他去工学复职,届时公务繁忙,他或许就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了。”
“老爷也曾想过这个法子。”
王夫人闻言叹息道:“可老太太那肯放人?生怕他去了工学没人照管,再出什么差池,说是宁可在家养一辈子也好,还质问说做老子的不也一样闲赋在家?”
说实话,对于老太太后半截话,王夫人也是十分认可的。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不是贾政这个做父亲的不思进取,因为些流言蜚语就放弃了升官的机会,宝玉又怎会畏官场仕途如虎?
若是贾政能像顺哥儿那般奋发图强,宝玉又怎会……
不对,若是顺哥儿做了这荣国府的主人,又何须宝玉再为什么仕途经济烦恼?
她一时想的痴了。
直到彩霞在旁提醒,王夫人才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尽快动身吧,别让郡主等急了。”
顿了顿,又道:“记得替我谢过郡主。”
先前荣国府落难时,南安郡主虽然没有亲自前来,但却不止一次来信宽慰,又悄悄透露了些宫中的讯息,虽然无甚大用,但这份雪中送炭的心意,却是比那些所谓的亲朋故旧要强出太多了。
众女又齐齐应了,便顺势告辞离开。
探春刻意缀在了最后面,等到姐妹们出门后,她又折回来小声探问:“太太,听说卫家前两日又托请了媒人登门?”
王夫人摇头:“来是来了,但因先前老爷求到他家门上时,卫大人刻意避而不见,老爷和老太太都因此不喜,所以便推了这门婚事。”
卫若兰的父亲就在龙禁卫为官,在军中广有人脉,所以贾政当初才会求助于他。
探春闻言微微一叹,摇头道:“可惜了,卫大哥论才干品貌实为林姐姐的良配。”
她这话倒是出自真心的。
虽说曾一度将林黛玉视为竞争对手,但毕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姐妹,她打心眼里还是希望林黛玉能有个好归宿的——只要不跟自己抢焦大哥就好。
“好了,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王夫人摆摆手,道:“你也去吧,等你们走了,我简单收拾收拾,也要去薛家走一遭呢。”
探春这才告罪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等她走后,王夫人回到卧室里,从里到外换了套新鲜的,又在镜子前捯饬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出门乘车赶奔紫金街。
等到了薛家登堂入室,见薛姨妈明显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不由掩嘴一笑,挥手命左右尽皆退下,便迫不及待的追问:“你和那小冤家定在几时?”
“约莫在午时之后。”
薛姨妈羞答答的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嗫嚅道:“他上午要进宫给皇子讲学,下午才有暇来赴约。”
自去年底失身于焦顺,两人相交已有数月之久,按说早不该如此羞怯了,可一来她本性如此,二来这回不同以往,乃是姐妹两个齐上阵。
前面说过,自从头一回阴差阳错之后,薛姨妈便不抵死不肯再行那一龙二凤之事——其实头一回,也是前后错开的。
这回还是王夫人打着报恩的名头,劝说怂恿了许久她这才松口。
因见姐姐目光灼灼,似乎还有什么虎狼之词要说,她急忙岔开话题道:“宝玉最近如何,可曾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
王夫人随口敷衍道:“若不是怕误了咱们的事儿,我这回就带他一起来了。”
其实王夫人先前三番五次怂恿劝说,除了报恩之外,也是为了让薛姨妈无暇过多关注宝玉——当然了,除此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眼下唯有这桩禁忌欢愉,才能让她暂时抛开烦恼。
因怕薛姨妈继续追问宝玉的事情,她答完之后,立刻欺身向前环住薛姨妈的手臂,笑吟吟的耳语起来。
薛姨妈只听了几句,原就白里透红的双颊登时滚烫如火,手忙脚乱的挣开姐姐的束缚,羞恼道:“这、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
王夫人正色:“似你我这般岁数,又怎及得上那些青春貌美的小姑娘,若再不肯放下身段来,只怕早晚要被厌弃。”
“厌便厌了,大不了……”
薛姨妈原想说‘大不了彼此相忘’,但毕竟正恋奸情热,说到半截自己便舍不得再往下说了。
王夫人见状噗嗤一笑,直羞的薛姨妈连连跺脚。
她又上前拉住薛姨妈劝道:“再说既是报恩,总得有点不一样的。”
薛姨妈再次欲言又止。
她想说姐妹两个齐上阵,难道还不够特别的?
可到底是羞怯,不好将这话说出口。
…………
就在王夫人软磨硬泡的同时。
焦顺在宫中的授课,也正有声有色的进行着。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入宫授课了,期间和那些儒生讲师明争暗斗了几回,谁占了上风双方各执一词,但繇皇子明显更喜欢焦师傅别开生面的教学方式。
即便有儒生也试着,尽量想把课程讲的生动活泼一些,却到底比不得焦顺那些工学小实验新奇有趣。
当然了,若是能把穿插其中的数学、统筹学知识去掉,那就更合繇皇子的心意了。
而今天这第五堂课,无疑又刷新了众人对讲学的认知。
却只见上书房的教室内,桌椅板凳全都被挪到了角落里,反倒是一群穿着平常百姓装束的宦官、宫女,占据了正中的位置。
“当、当家的。”
某个中年妇女打扮的宫女结结巴巴唤了一声,直紧张的两只手拧成了麻花,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对面的宦官一眼。
那宦官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旋即就听焦顺在一旁呵斥道:“都认真些,若是再出纰漏,本官便请裘公公另找人顶替你们!”
那宦官吓的一激灵,连忙收敛的笑容,真要是被换掉,那可就是在打裘公公的脸了,届时自己还能有好果子吃?
他勉力将脸皱成一团,瞪着对面的宫女道:“不用再说了,去厂里做织工的事儿,我说了不成就是不成!”
说完,拂袖而去。
“停!”
这时焦顺又喊了卡,场上两个‘演员’立刻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焦顺转头对一旁看戏的繇皇子道:“殿下,你可知他缘何不许妻子去做织工?”
“这个、这个……”
繇皇子挠着头支吾半晌,下意识又向一旁的伴读太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呵呵~”
焦顺见状微微一笑,道:“且不急,殿下先将这个问题记下来的,咱们再往下看,等什么时候觉得有答桉了,再告诉臣就好。”
说着,挥一挥袖子,示意宫女太监们继续往下演。
他焦某人连正经大学都没读过,肚子里压根没多少干货,靠刷短视频视频时学来的科学小实验,拆零散了最多也就能顶上一两个月。
所以在拿科学小实验吸引繇皇子兴趣的同时,他暗里还让人排演起了情景剧——他出的剧本大纲,负责具体完善的,则是当初排样板戏时,几个展现出相应天赋的工读生。
从这第一次演出来看,效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但湖弄小孩子是够用了。
这出情景剧的主线剧情是:靠做账房先生养家的父亲,因为染病失去了劳动能力,却依旧坚持让二儿子读书考科举。
生活的重担因此全都压在了大儿子身上,眼见丈夫每日起早贪黑,大儿媳心疼丈夫,又不敢埋怨公爹,于是就想要去内务府开设的纺织厂里做女工,以便帮着家里补贴生计。
公爹和丈夫最初因为各种原因反对,最后却在生活的重担下不得不妥协,直到最后放下了偏见。
对外,他宣称这是为了让繇皇子能够更直白清晰的,体会到民生疾苦,以便未来不至于被下面的官员蒙蔽,更不至于失了爱民之心。
再有就是通过反复观察,对这些故事情节做出总结归纳,以提高他的逻辑思考能力。
但实则这却是一个私货满满的故事。
故事中除了公然替内府纺织厂正名,还详细展示了工业发展对民生的补益。
原本几个工读生,都有意将读书考科举的二儿子塑造成反派,却被焦顺坚决制止了——开玩笑,真要是这样估计还不等演完,就要被强制下架了。
正相反,他着重将这二儿子,塑造成了有血有肉的正面角色。
譬如一度想要放弃读书,跟哥哥一起打工维持家计。
譬如虽然觉得嫂子去宦官手底下做女工,有些不符合读书人家的体面,但却又是最能体贴大嫂的人。
总之就是让那些酸儒虽然不满意二儿子的妥协,却又一时挑不出大毛病来。
当然了,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一堂课下来连三分之一的剧情都演不完,再加上事后总结、复盘的缓解,一出以体察民情为由头的情景剧,就可以湖弄上大半个月。
等繇皇子熟悉了之后,还可以加入实时选项,让他自己推动故事的走向,美其名曰增加他的逻辑判断能力……
想着这么湖弄,起码也能混上半年,焦顺便忍不住洋洋自得。
然后就开始想入妃妃——揣度着这次又会看到什么风格的妃子。
这几回每次进宫授课,他都会被皇帝召见,而每次守在皇帝身边的妃子,也都是宫中的精华之选,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譬如上回那容妃就挺有特色。
焦顺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当初秋千架上的抛坠奇景——话说,这隆源帝果然是个会起封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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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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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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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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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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