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都这样,在路上堵久了心里就有火气。可以理解,也很正常。
但不管怎么样,违规鸣笛肯定是不对的。
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虎平涛能感觉当时何中华心中充满了怒火————交警工作量极大,前后忙于疏导交通,但司机们各自都有私利。就说接孩子这事儿,谁也不服管,都在与交警捉迷藏。接到孩子的家长肯定开车走了,没接到的要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开,要么就干脆停在路边开双闪。等交警过去问,还振振有词:我的车坏了,我已经给修理厂打了电话,等维修人员过来。
明知他满口假牙,偏偏你还拿他没办法。
可以听出画面外的何中华强压着怒火,他重复了一遍:“这里不准鸣笛。”
坐在驾驶室里的戴晓琼却一直嚷嚷:“我要回家啊!我在这里堵了快二十分钟了,那路口的绿灯连续过了好几个,可前面的车却动都不动。这什么意思啊?”
何中华的音量比刚才更高了:“前面的车不动,你按喇叭也没用。不要按了。”
“凭什么啊?”戴晓琼也火了,她再次从车窗里探出小半个身子,用夸张的动作指着前方道路,口水都喷到何中华身上:“交警是负责指挥交通的,前面堵车这么久你不管,我按几下喇叭怎么了?哦,看着我是个女的就死盯着我,欺软怕硬是不是?”
何中华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那股已经压下去少许的火苗猛地一下又蹿了上来。他怒视着坐在车里的戴晓琼,双脚并拢,抬手举头部行了个礼,认真地说:“请出示你的行车证和驾驶证。”
这是标准的执法动作和程序。
戴晓琼被他搞得一下子懵了,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你说什么?”
何中华重复道:“请出示你的行车证和驾驶证,我要检查。”
戴晓琼下意识将双手按在方向盘上,皱起眉头问:“这好好的检查什么啊?”
何中华抬起右手,虚指了一下斜插在左肩上的执法记录仪,颇有些不耐烦地说:“交警有权利检查所有过往车辆驾驶员的证件。”
戴晓琼张口叫道:“我又没有违法,你查什么查?”
何中华的声音明显变得愤怒:“不管你有没有违法我都要查。如果你拒绝出示证件,我就叫拖车了。”
这番话对戴晓琼产生了强烈震慑效果。她没有继续强硬,转身从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包里拿出驾驶证和行车证,递给站在车外的何中华。
后者接过证件,翻开扫了一眼,转手塞进衣袋,冷冷地说:“把你的车开到路边停着,等会过来找我。”
一看何中华要走,戴晓琼顿时急了,坐在车里连声尖叫:“你要去哪儿?你把证还我!”
何中华的语音仍然冰冷:“我在前面路口指挥交通。把你的车靠边,不要影响他人。”
画面已经随着何中华转身开始变得晃动,同时传来戴晓琼气急败坏的喊叫:“我要回家,你凭什么扣我的驾驶证?还给我,你快还给我啊!”
画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从虎平涛的视角可以感到何中华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
“你把证还我!”
“我说了,让你把车子开了靠边。证的事情待会儿再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是看看证件,看了就不还了。你什么意思?”
“说了这里不准鸣笛,路边那么大的标示你没看见吗?”
“前面车子不动,我当然要按喇叭。”
“……行了,我不跟你吵。我现在要暂扣你的行车证和驾驶证。我现在要指挥交通,等会儿再处理你的问题。有意见的话你可以投诉我,这是我的警号,你也可以用手机录像。如果你对处理结果有异议,还可以申请行政复议。”
“我肯定要投诉你,但你先得把驾驶证给我。我家里有事儿……我赶着给我妈送东西呢!没时间在这里耗。”
戴晓琼的胡搅蛮缠彻底惹怒了何中华。从画面上看,他停下脚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罚单:“行了,你也别说那么多了。我现在就给你开罚单。你找个时间来交警队处理,然后再领取你的行车证和驾驶证。”
“我没犯法,你凭什么扣我的证件?”戴晓琼几乎是在咆哮,她咬牙切齿:“你凭什么开单子罚我?你算老几?”
突然,画面变得混乱且模糊,摇晃程度比刚才更加剧烈。
“你给我拿来,把我的驾驶证给我!”
“把你手放开。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明抢是不是?我警告你,放手!”
“我要我的证。呀!给我!信不信我把你的包给扯了?”
“把你的手松开,第二次警告!后退,立刻后退!”
“警告尼玛个笔!来啊!有本事你就抓我,谁怕谁?随便你!”
“我严重警告你,这是第三次!后退,退过去!”
晃动的画面上出现了戴晓琼,她满面愤怒,抬手指着何中华,尖声叫道:“你给我拿来,拿来。你要开单子什么的你随便罚,大不了我交罚款,但你凭什么扣我的驾驶证?你必须还我,现在就给我!”
这女人很胖,力气很大,伸手朝着何中华的衣领抓来,估计是扭打中碰到了执法记录仪,视频画面歪了,正好拍到一顶滚落在地上的警帽。
那显然是何中华的帽子。
他厉声怒喝:“我叫你退后……第四次警告!”
戴晓琼置若罔闻,她的身体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动作幅度非常大。
突然,她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整个人都不动了。执法记录仪的拍摄画面重新变得稳定,看样子应该是何中华将其在左肩上固定,然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
画面中的戴晓琼双手捂着眼睛,低着头,仿佛中了某种魔法,整个人站在那里定格不动。
看到这里,虎平涛问站在旁边的何中华:“你对她采取强制措施了?”
何中华点点头:“她拒绝服从管理,我扣了她的证件,本来我只是想着给她给教训,让她把车开到路边,等个十多分钟,学校门口交通情况疏导得差不多就还给她。没想到她跟疯了似的扑上来,又抓又骂的,把我惹火了才开的罚单。”
“我连续警告四次,她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压根儿听不进去。把我的帽子打掉了,还扯掉了我衣服上的编码,这跟袭警有什么区别?我被逼的没办法,只好对她进行催泪喷射。”
“然后我就拨打一一零报警。”
后面还有一部分现场视频记录,不过看到这里虎平涛已经明白了事情经过。
他走到宝马车前,弯腰看着趴在方向盘上,双眼红肿的戴晓琼,问:“好点了没有?”
催泪喷雾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东西可以让目标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戴晓琼眼里流着泪水,可是听她说话那种激烈的语气,就知道绝不是因为悲伤所致:“我……我要告你!”
“老娘就是要骂!你他嘛的不干人事儿,这边的路全都堵死了你不管,就这还是个警察呢?”
“你给我等着,我要你没好日子过!”
看着戴晓琼坐在车里大喊大叫,虎平涛只能轻轻摇头。
他点开执法记录仪,把剩下的部分看完。
戴晓琼双手捂着眼睛,像疯了一样站在原地发出尖叫。附近的行人纷纷驻足,无数目光往这边投注过来。
“啊!我要死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眼睛瞎了……啊,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睁不开眼睛啊!”
她蹲下去,双手使劲儿在眼睛里乱抹。然后站起来,伸手摸着宝马车的外框,一直走到车子后面,摸索着打开后箱盖,拿出一瓶矿泉水,用力拧开盖子,仰起头,将整瓶水对准眼睛倒了下去。
身上的衣服全湿了。
她反应还挺快,知道这样做可以清洗眼眶,减轻火辣辣的刺痛感。
画面外再次传来何中华的声音:“你自己忍一下,半小时就没事了。”
“你给我等着!”戴晓琼一边用矿泉水冲洗,一边恶狠狠地叫道:“老娘现在就找人收拾你!”
听到这句话,虎平涛原本平静的脸上浮起一丝冷意。
他转身看着站在旁边的何中华,问:“她不是说要找人来收拾你吗?人呢?”
何中华指着停在路边的一辆“福特”:“在你之前就来了,有两个,其中一个好像是她的父亲。”
虎平涛大步走过去。
对方上了年纪,还是很讲道理的。先就戴晓琼的问题表态认错,声称愿意接受警方的处罚。
开场白过后,话锋一转,老头开始替戴晓琼说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女儿到底怎么袭警了?她打你、踢你还是挠你了?你身上有没有伤?如果有,我认罚,怎么罚都行,罚再多我也没话说。可如果没有,那就对不起了,你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我跟你打定了这场官司。”
两边隔得不远,坐在车里的戴晓琼听见这边说话,她再次闭着眼睛发出尖叫。
“我一个女的袭什么警?”
“你用辣椒水喷我,我眼睛疼得要命,用水洗了都没用。”
“你得赔我医药费,少一分都不行。”
“啊!难受死了,我眼睛要是瞎了你得养我一辈子!”
现场一片混乱,围观者越聚越多。虎平涛皱起眉头看着状若疯癫的戴晓琼,摇摇头,转身对她父亲道:“让你女儿不要大喊大叫了。这样吧,跟我去派出所处理。”
老头满脸都是不情愿的表情,争辩:“这事儿明明是交警不对,为什么要去派出所?”
虎平涛认真地说:“人家交警怎么不对了?行车上路,必须服从交通管理。”
老头抬手指着前面路段上的红绿灯:“我看过他当时的视频记录,我闺女说的没错啊!前面明明是绿灯,可所有车子都不动。你指挥交通很正常啊,我也承认我女儿按喇叭不对,可你不该只盯着她一个,还用辣椒水喷她,这不明摆着看她好欺负吗?”
虎平涛又气又好笑:“要不我把视频录给您,您回去仔细看看?从一开始就是您女儿拒绝服从交警管理。明明这里有禁止鸣笛的标示,她还拼命的按喇叭。视频上那么多的车,有哪个司机像她那样按喇叭?咱们有一说一,要不是她违规在先,交警又不是吃多了撑的,专门找她的麻烦?”
“其次,你们口口声声说前面路口是绿灯,可那些车子就是不动。这是交警的错吗?他们已经在疏导交通,可堵路这事儿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疏导需要时间,总不能说我看前面亮着绿灯,道路就必须畅通无阻。万一前面出了车祸,有人被撞了呢?您看看新闻,五一、国庆大假的,在高速公路上都经常堵着,那些被迫在车上吃睡过夜的人找谁说理去?”
“还有,交警有权要求司机出示证件,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处罚。如果你们觉得处罚过重,可以申请行政复议。那是你们的权利。”
“您女儿这脾气……上来就拉拉扯扯,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我们警察处理案子是有程序和事实依据的。连续警告三次无效,那就必须采取措施。您看看那段视频,连续警告四次,您女儿还是不依不饶,这能怪谁?”
一席话,有理有据,老头被说得哑口无言。
……
过了十二月底,换上新日历。
过年了。
今年虎平涛不值班,七天大假,全部休息。
苏小琳笑得合不拢嘴,感叹:“真不容易哈,跟你结婚这么些年,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良心发现,愿意待在家里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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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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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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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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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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