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鹊和小吉祥两个丫鬟,也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忽然从那三尺多高的盆栽海棠花后面,蹿出一个毛小子来。
“小吉祥,听说你们领了赏赐,领了多少?”
贾环双手叉腰,站在路中间,斜眉倒眼,目光鬼祟。
小鹊和小吉祥都是赵姨娘的丫鬟,对于贾环的性子,那是深有所知,一见他这番不怀好意的样子,都警惕起来。
年纪小小的小吉祥,更是将刚刚还摊开让小鹊姐姐看的荷包,猛地藏到身后,然后瞪着贾环道:“我们领了多少,关你什么事!”
满府里都知道,被分去伺候赵姨娘母子的下人,可都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们可不怕贾环。
贾环却眼尖的看见小吉祥藏钱的动作,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起来,急忙上前,覥着脸道:“快,分我一半……”
“不,这是琏二爷给我的赏钱,凭什么给你!”
小吉祥今年才九岁,属于府里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小丫头。
但耳濡目染之下,也不惧贾环这個主子。
见其提非分的要求,更是瞪大一双童稚的眼睛,白生生粉嫩嫩的脸上,满是怒容。这样的小圆脸丫头,即便是生气,也是别样的可爱。
只不过可爱这种东西,在贾环的眼中,一文不值。
他立马怒道:“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也配使那些钱,还不给我交出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贾环觉得,必须得拿出主子的款来。
说话间,她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鹊。
作为她姨娘身边的大丫鬟,他当然知道小鹊肯定得到的赏赐更多一点。
但他才九岁,小鹊都十五六岁了,他肯定弄不过对方,所以只挑小吉祥这个软柿子捏。
反正他欺负小吉祥都欺负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看小鹊识趣的没有插手,他瞅准机会就要夺过小吉祥的装钱荷包。
“给我!”
“不行,就是不行!!”
“好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被小吉祥掀翻在地的贾环,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这下子不单是抢不抢得到钱的事情,而是他堂堂主子,被一个小奴才推倒在地上,这等丢面子的事情了。
站起来之后,看见小鹊以及同样路过的一个小丫头,都在嘲笑他,更是怒不可遏。
就在他挽起袖子,要好好教训教育小吉祥的时候,二门上传来火光和说话声,随即就见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看见为首一人,贾环瞬间秒怂,就想要开溜。
“站住。”
见到贾琏和平儿,小鹊等丫鬟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
而贾环见被发现,也只能乖乖上前躬身抱拳:“见过琏二哥……”
“你们在这里吵什么?”
听到问话,还不等贾环给小吉祥投去讨好的眼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吉祥,便已经大声回道:“回二爷的话,环三爷他想抢我的赏钱!”
看贾琏面色不对,贾环忙解释说:“没有没有,我只是看她得了那么多赏钱,怕她花不完,想帮她花花……”
说着,或许是自己也觉得解释不通,憋得脸通红。
而贾琏身后的平儿闻言,都不由得好笑起来。而平儿身后带领着的一干婆子丫鬟们,更是纷纷发出嘲笑的声音。
他们看着眼前挺拔英姿的贾琏,又看看前面那蹑手搓脚的贾环,心里都觉得有意思。
都是同一个府里的爷们,怎生如此天差地别?呃,或许拿琏二爷和环三爷相比,都是对琏二爷的蔑视和侮辱了吧。
还抢小丫头的赏钱,亏环三爷怎么想得出来!
贾琏初闻小吉祥的话,也是颇觉无语。
但是一想赵姨娘母子在荣国府的处境,以及贾环的尿性,还真是他的风格。
也没说什么,转身与平儿道:“拿两吊钱给他。”
“是。”
平儿盈盈应下,然后转身从婆子们抬着的箩筐里,取出两串大钱。
都是之前剩下的,平儿奉王熙凤的命令拿回去,下次再有赏赐,也可以使用。
“谢谢二哥哥,谢谢平儿姐姐~”
贾环见到贾琏要给他钱,高兴的眉毛都合在一起了。
说起来,他在府里是个爷,却是十分缺钱。
一则教养他的赵姨娘是个贪财吝啬的,贾环的钱,大多被赵姨娘存起来,名曰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二则贾环虽然年纪小,却是早养了许多的坏毛病。
什么乱花钱就不说了,他也没什么钱可以乱花。
只一点,他还爱找人赌钱,觉得自己很聪明,可以从别人那里赢钱,却偏偏大多数时候都将身上好不容易存起来铜板输个精光。
以致于,很多时候,他连上学的时候,买零嘴的钱都没有。
是故,才会眼红小吉祥的赏赐。在他看来,小吉祥是他姨娘的奴才,也是他的奴才,让她把钱给他,是看得起她。
她竟敢不识抬举,回去之后,定要叫姨娘好好收拾她!
平儿跟着王熙凤管家多年,对于贾环自然也熟悉。
但是平儿可不像旁人那般对贾环冷嘲热讽,在平儿眼中,贾环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都是被人教坏了。
以前她是个下人不好多说什么,如今看贾琏似有管教之意,所以在将两吊钱给贾环之后,也嘱咐说道:“这些钱拿着去找你三姐姐她们玩,可不要再欺负小丫头们了,否则你琏二哥哥会生气的。”
“哪有,是小吉祥欺负我,她都把我推倒了,平儿姐姐不信问她们。”
从小缺少关爱,受尽冷嘲热讽的贾环,本身就对温柔平和,平易待人的平儿有好感。
此时得其软语,更是满心感动。不想让平儿误会的他,立马指着小鹊等人解释说道。
可惜小鹊等人心中久厌赵姨娘母子,见状都不屑的别过头去。
而平儿只是笑了笑,就站到贾琏身侧了。
贾琏本来想说什么,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贾环被养成这个样子,要说没有王夫人的有心放纵,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关他大房什么事?
纠正?这么歪的歪脖子树,他可没那么大的自信和精力去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
而且,贾琏可是知道,再过不了几年,等贾环稍大一些,长点“本事”之后,可是好给王夫人和贾宝玉等人使坏的。
所以,这小东西还是留着,给王夫人等头疼去吧,与他倒是不太相干。
因此转身,与平儿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见老爷。”
平儿应下后,委身恭送贾琏离去,然后就带着婆子们回凤姐儿院了。
而这边,贾琏也轻易见到贾政。
贾政虽然觉得贾琏大张旗鼓的搞什么“第二宗祠”,有些太标新立异,但是听贾琏所言,倒也是有颇多用意,他也不好反对,只是道:“只怕,族中的长辈们有异议。”
“无妨,等过几日,侄儿会招族中长辈们一处议事,有什么问题,侄儿自会解决。”
贾琏现在有族长的头衔,本来就有资格全权做主族中事务。
最关键的,贾家族长不但掌握了家族祭田的打理等事务,相当于掌控着支脉族人的利益分配权力,本来族中之人,就没有多少反对族长的余地。
即便有人反对,如今他贵为侯爷,更是众所周知宁康帝面前的红人,也不足为虑。
倒是,贾母若是问,还得好好组织一番说辞。
正想着,贾母就派人来传,请贾琏过去一趟。
贾琏告别贾政,在路过荣禧堂西院的时候,在后廊上,偶遇一妇人。
“见过姨娘。”
贾琏立于道路一侧,微微行礼。
其实以贾琏如今的身份,即便是站着让赵姨娘先来行礼,也不为过。
不过看她是贾政的小妾,是长辈的份上,而贾琏又一向维持着谦逊知礼的形象,倒也不会计较这些。
而赵姨娘,在看见贾琏的时候,眼神微亮。
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贾琏的面前,与贾琏似模似样的还了一个礼,便笑嘻嘻的道:“琏哥儿如今已经是侯爷了,还这么多礼……对了,我还没有恭喜琏哥儿,喜封侯爵呢!”
“姨娘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呵呵,方才听我家那短命崽子说,你给了他两吊钱?”
“不过是一点零花钱而已,不算什么。”
“哪里哪里,两吊钱在琏哥儿的眼里,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在我们眼里,那可就是差不多我一个月的月钱呢……”
赵姨娘满脸笑容,配合她那桃花脸面,以及不错的姿色,倒也颇有几分花柳月容、春风拂面的感觉。
只不过,倒还魅惑不到他贾琏。
而且贾琏也很疑惑,不知道赵姨娘与他套亲近作甚。
但应该不是为了勾引他。
据贾琏所了解,赵姨娘虽然品性粗浅,甚至愚蠢,但是对贾政应该还是蛮忠心的。
这一点,从记忆中,找不到一点与这个女人有关风月的信息,也可以佐证。
要知道,他未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贾琏,可是风流倜傥,荤素不忌的。
但凡有三分姿色的女人,都是恨不得吞之而后快的。
不过此时这般想的贾琏,倒也从记忆中,找到一些当初的他,对此蠢妇的许多觊觎场面,只因未得到赵姨娘的回应,而未曾敢施行。
“姨娘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我还要去见老太太。”贾琏目光微冷,退身一步道。Χiυmъ.cοΜ
赵姨娘也瞧出贾琏的几分不耐,于是笑道:“也没什么事,是关于你环兄弟的。
你环兄弟不像你这般成才,从小就猴急马尿的,将来肯定没多大出息。
只不过,他好歹是琏哥儿你堂兄弟,我就想着,你看这这个份上,将来能拉扯他一番,那不但是他天大的荣幸,就是我和老爷,也必得终生感激你的恩德啊。”
在赵姨娘的眼里,贾政自然是很厉害的。
但是贾政是个清高的文官,以前她但凡向贾政求情,让贾政照顾贾环一些,贾政就会顺势问,贾环的学业如何、读书是否勤奋。
呃,对此她能怎么说,她自己还狗屁不通呢,怎么可能教贾环?
而贾环,虽然已经上了一二年的学,具体学了些什么,从他平时那鬼样子,赵姨娘也能猜到一些。
所以只能含糊其辞。
而贾政这个时候就会冷哼:等他将书读通、读透了,到时候不用我提携,他自然能够有一番前程。要是读书不用心,别说将来拉扯他,我不打死他,就算他的造化。
如此,赵姨娘哪敢再在贾政面前提这个。
深知将来分家,王夫人不会给贾环什么好果子的她,一直担心儿子的前程。
这也是她如今拼命存钱的原因。
如今贾府出了个贾琏,比贾政做的官更大不说,而且贾琏也不像贾政那般清高迂腐不好说话。
是故,当今晚听贾环说贾琏给了他两吊钱的时候,她立马起了想法,交代贾环,以后看见贾琏,要表现的乖巧听话。
在这样的想法下,如今碰见贾琏,她自然想要和贾琏套套交情。
听赵姨娘说这话,贾琏眉毛一挑,倒低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多少有些看不起这个女人,但是她这番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的态度还是令人肯定的。
不过贾环现在多大,有十岁没有?
这般小屁孩,不说好好教导,把性子先矫正,然后让他好好读书,却忙着为其谋后路,是不是早了点?
好吧,或许赵姨娘也不知道怎么教导贾环。
他听王熙凤和平儿说过,贾环在别人面前怂得很,在赵姨娘面前,那可是拿出了“夫死从子”的态度,来对待赵姨娘的。
摇摇头,贾琏随口应道:“姨娘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呵呵呵,就知道琏哥儿是个热心肠的人,不会不管自家兄弟的……”
“姨娘若是没别的事,我先退下了。”
贾琏深知赵姨娘不懂什么礼数,懒得和她纠缠,告辞一句,也不管她一副不舍的样子,抬腿往荣庆堂去了。
费了一番口舌,与贾母解释清楚了他建造忠义祠的用意,贾母倒也没有强制干预他的意思,只是嘱咐他好好和族中的长辈们解释清楚,然后关心了他几句,就让他回去休息。
值得一提的是,贾母还是让鸳鸯送他。
以前贾琏还未曾留心。
现在细细想来,不知从何时起,每次见过贾母,若有必要,贾母多半都是让鸳鸯大姑娘送他。
以贾母的精明,又精通人情世故,绝不会是无意的。
莫非,她看出他对鸳鸯有几分意思,所以故意成全?
还是她觉得,自己从小与她不够亲近,所以要用身边最好的丫鬟,来弥补一二,也顺便套住他的孝心?亦或是,她手里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鸳鸯和袭人。
其中袭人给了贾宝玉,所以这另一个,就决定给他,以显示公平?
若是前两者还罢,若是最后一个考虑,贾琏只想说大可不必。
因为,袭人也早已经是他的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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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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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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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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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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