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杰笑了起来:“这规定挺不错的,就该这样。”
“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单文飞叹了口气:“干我们这行……不容易啊。”
虎平涛仔细问了菜品、饭盒形状,以及具体的配送时间,没有发现异常。
他微微蹙起眉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王雄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偏头与正在做记录的警员交代了几句,带着虎平涛等人起身离开房间。
几个人站在走廊上吹着风。
“我就知道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东西。”张艺轩摘下帽子,用力挠着发痒的头皮:“从一开始我就对送快递的不抱任何希望。因为从“景颇人家”到省委党校这段路上,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另外,他根本就不认识白月萍,谈不上作案动机。”
王雄杰摇摇头:“时间上的假设不成立。投毒是个非常简单的过程。十秒,甚至几秒钟就可以完成。不过作案动机倒也说得过去,这小伙子与白月萍之间没有交集,也就谈不上故意杀人。”
“监控是别指望了。”张艺轩牢骚满腹,不停的抱怨:“从省委党校大门口到餐厅,一路上都有摄像头。我查过,白月萍从单文飞手上拿到餐盒,就直接去了餐厅。接下来,就跟虎平涛和丁健坐一块儿,打开餐盒吃饭,然后中毒。”
王雄杰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投毒是在单文飞拿到餐盒之前进行的?”
张艺轩下意识地问:“王队,你的意思是,接下来应该对“景颇人家”所有员工展开排查?”
王雄杰扔掉手中的烟头,抬脚踩熄。他活动了一下两边腮帮上的面部肌肉:“这是目前最合理的突破口,也是最符合逻辑的查找方向。”
张艺轩戴上帽子,很不高兴地咂着嘴:“查案我没意见,可我最怕的就是从餐馆里查找线索……实在太麻烦了,几十号人得一个一个来,还得从食材方面下功夫。杀人的那个家伙投毒一时爽,轮到咱们查找的时候就如同大海捞针……王队,我先给你打预防针啊!这次你可得多派些忍受给我,否则这活儿真没法干。”
王雄杰笑着点了下头:“好吧!你带着三组和四组负责查餐馆那边,我再从二组给你抽两个人过去,够意思吧?”
张艺轩认真地说:“王队,我可不是故意跟你谈条件。三组和四组手上都有案子,他们一个多月都没休息了。要不是因为这案子发生在省委党校,影响恶劣,上面要求尽快破案,咱们也用不着花费这么多警力和时间。”
王雄杰道:“命令就是命令,有功夫发牢骚,不如抓紧时间搞调查。我跟你说,人手可是派给你了,现在案情基本理顺,大致的调查方向也有了,你得尽快拿结果出来,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清楚。
“看来这个周末又泡汤了。”张艺轩闷闷不乐道:“我媳妇还说让我周末跟她回家,见见老两口,敲定具体的结婚时间。”
虎平涛离开派出所前往缅国执行任务的那段时间,张艺轩找了个女朋友。两个人关系很不错,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王雄杰鄙视地看着他:“你媳妇?别乱用词儿啊!你们还没结婚呢,顶多算是你女朋友。”
张艺轩“嘿嘿嘿嘿”地笑了:“都一样。反正结婚只是时间问题,王队你提前准备红包啊!否则到时候没酒喝。”
王雄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别忘了,我是队长,你是刑警队的人。我给你两天时间,必须从餐馆那边查出结果。否则别说喝酒……要是把事情搞砸了,我让你连婚都结不成。”
这威胁太狠了。张艺轩张了张嘴,很想说几句态度强硬的话,可到了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斗不过王雄杰,他只能悻悻地转向虎平涛:“多个人就多份儿力量。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一起去“景颇人家”那边看看。”
张艺轩知道虎平涛乐于助人,只要是与工作有关的事情,他从不拒绝。
非常意外,虎平涛摇摇头。
张艺轩很惊讶,开玩笑地问:“你就忍心看着兄弟我大难临头,也不伸手拉我一把?”
虎平涛轻声笑道:“不是不帮,我只是觉得现在的调查方向似乎不太对。”
王雄杰和张艺轩两个人同时“哦”了一声,然后相互对视,又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到虎平涛身上。
“小虎,说说你的想法。”王雄杰道。
“杀人是要有动机的。”虎平涛认真地说:“有人喜欢白月萍,同样也有人不喜欢她。凶手就隐藏在不喜欢她的那部分人中间。”
“从投毒到被害人中毒,是一个完整的计划实施流程。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一是因为案发现场,也就是省委党校餐厅当时秩序混乱,导致很难将现场细节复原。幸运的是那里有很多监控摄像头,记录了白月萍从党校门口收取餐盒,然后前往餐厅,直至中毒的全过程。”
“监控画面很清晰。尤其是从大楼外部进入,通过走廊等衔接部分,时间上非常紧凑,没有一秒钟的误差。”
“我这几天在党校学习,顺带着查了一下保卫处的值班表。案发当天安排的人都在正常上班。监控室是轮班,每次交接的时候都要在值班表上签名,以及交接时间。保卫处在这方面要求严格,设置了两道保险:一是要求交接双方共同签字,再就是接班者到岗后必须用办公室座机给值班队长打个电话。”
“监控室的值班人员是双岗,互相监督,所以监控录像不存在被剪辑和代替的可能。”
“这个案子的整体梳理要逆推,也就是以白月萍中毒的时间为基础,对之前的所有事情展开反向调查。这样一来,送快递的单文飞,还有那份外卖的源头餐馆“景颇人家”,很自然的成为了重点调查对象。”
“只有这样做才符合常理。但我觉得,这是凶手刻意制造的假象。其目的,就是要引导着我们往这个方向走。”
“或者可以说是误导……当然,我没有证据,只是个人猜测。”
王雄杰烟瘾极大,他又开始吞云吐雾,疑惑地注视着虎平涛:“你的意思是……仅仅只是感觉?”
虎平涛加重了语气:“是直觉。”
王雄杰认真地问:“你打算从哪方面下手?”
“老路子,白月萍的同事和家人。”虎平涛道:“还有她的丈夫曹立军。”
王雄杰很是不解:“这两个人你不是都接触过了嘛,还仔细谈过……怎么,打算吃回锅肉?”
虎平涛目光中闪烁着精明:“他们表面上是夫妻,实际上却貌合神离。站在白月萍的角度,对曹立军的态度已经产生了太多变化。从最初的仰望和感激,逐渐变成了两个人地位同等。这是一个从社会底层向上攀登,不断追赶的过程。不夸张地说,白月萍是一个成功者,她与曹立军很多年前就无法维持稳固的家庭关系。没有孩子,白月萍对着社会以及人生的着眼点越来越高,往上走的路也越来越宽。反过来看看曹立军,几乎是站在原地不动。”
张艺轩插话道:“所以白月萍对曹立军的鄙视心理就越来越强。”
虎平涛笑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充满说服力的杀人动机吗?”
张艺轩陷入了思考,低声喃喃:“照这么看,曹立军的确有杀人嫌疑。”
王雄杰摇摇头,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浓浓的烟龙:“你们俩别瞎猜,案子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所有推理也必须符合现实逻辑。就算曹立军的杀人动机比谁都强烈,他的杀人嫌疑比谁都大,可他怎么作案?别忘了,他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之前在植物研究所调查的时候,曹立军的单位领导和同事就表示,案发当天他一直呆在办公室。从上午九点,到后来接到电话匆匆赶往省委党校,他哪儿也没去过。
至少有八个人可以为此作证。
王雄杰弹了弹烟灰,脸上流露出世外高人的得意笑容:“投毒杀人这种事情可不是临时而为。现在的罪犯一个个都是人精,可不是过去那种因为一时激愤抡起刀子就捅人的冲动类型。什么叫“精准杀人”?别忘了你们在警校学过的科目,还有受过的训练。凶手杀人很简单,关键在于成功干掉目标之后,如何才能安全脱逃,同时消除一切可能泄露本人信息的痕迹。”
虎平涛转向王雄杰:“王哥,你就这么相信凶手隐藏在那家餐馆里?”
王雄杰摊开双手:“这不明摆着嘛!我只看案件流程,尤其是作案和案发时间。从单文飞到“景颇人家”接单收取外卖,到白玉萍去党校餐厅吃饭,他们前前后后没有接触过第三个人。除了在单文飞接单前发出外卖的餐馆工作人员,谁都没有机会下毒。”
虎平涛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他没有争执,淡淡地说:“我保留意见。这样吧,王哥你派个人给我,行吗?”
王雄杰笑道:“那就让新来的邢乐跟着你吧!”
……
第二天中午,虎平涛见到了邢乐。
她身材非常好,规规矩矩的警服穿在身上,有种令人惊艳的制服感。相貌清秀,算不上是特别漂亮,但皮肤很白,肤质细腻,足以压倒大多数同龄女性。
她开着一辆警车,在停车场给虎平涛打了个电话。看到后者的时候,邢乐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眼皮,心中萌生好感的同时,也夹杂着一丝鄙夷。
虎平涛敏锐捕捉到她目光中的变化,坐进副驾驶位置后,笑着问:“看你的样子,似乎对我这个人有点儿意外?”
邢乐抬手正了一下帽子,淡淡地说:“王队说了,你长得不错,是整个刑警队最靓的崽儿。”
这话让虎平涛顿时哭笑不得:“这个王雄杰……”
邢乐随即冷冷打断他的话:“王队还说了,你是个有着强烈自我意识的人。他让我别跟你一般见识。”
虎平涛系上安全带,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你哪儿来那么大的敌意?”
邢乐没有对这些问题作出回答。她拧转钥匙发动引擎,态度依然冰冷,不屑的语气比刚才更重了:“你家里的关系和背景应该很硬吧?”
虎平涛更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关系不够硬,王队也不会把我派过来跟着你。”
邢乐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我是从四组临时调过来的。白月萍这个案子已经很清楚了,只可能是“景颇人家”餐馆那边出了问题。只要集中力量往那边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你倒好,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非要生搬硬套讲什么杀人动机。”
虎平涛顿时恍然大悟:“这么说,你是张艺轩那组的?”
邢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凶巴巴地说:“我不相信跟着你能查出什么线索。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虎平涛笑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王哥说了,这几天你跟着我。现在去植物研究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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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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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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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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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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