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愚沉默片刻,抬起头,缓缓地说:“人生不易……我爸当年做小生意,几分几毛的利润,到后来扩大经营。他一直对我说:对待犯错的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包容。其实这个世界上没人愿意犯错,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心存罪恶。你可以成为别人心里的阳光,也可以成为斩断别人生路的魔鬼。”
“李文玲的想法跟我一样。她告诉我和张鸿雁:东西没了就没了,大家能走到一起,住在一间宿舍,本来就是一种缘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后谁的发展更好,根本说不准。李文玲她自己小时候也犯错,拿过大人衣袋里的钱……总之一句话,我们愿意给段芷晴机会。”
虎平涛舒畅地笑了:“看来我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陈若愚继续道:“我爸还说,应该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负责。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法官。正好你是警察,处理这事儿……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虎平涛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陈若愚狡黠地笑道:“你自己承认的,就刚才。”
苏志恒在旁边不禁抚额苦笑:“平涛,咱们都上她的当了。现在小女生啊……”
虎平涛这才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摇头叹息:“我老了……”
陈若愚欢快地笑道:“但是你很帅。我决定了,以后就按照你这个模板找男朋友。”
说完这句话,不解释,也没有下文,她冲着苏志恒与虎平涛摆了摆手,“格格格格”笑着,转身朝着宿舍楼入口跑去。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
熄灯时间到了,大楼变得一片黑暗。
虎平涛拢了拢厚重的大衣,对苏志恒笑道:“姐夫,看来你是白操心了。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人家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处理。”
苏志恒摘下眼镜,从衣袋里掏出一块软布,慢慢地擦拭着镜片。他感慨地叹道:“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希望小段能记住这次教训。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她会觉得这是人生中珍贵无比的经验,也是一笔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财富。”
虎平涛笑着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得了吧,姐夫你就别那么感慨了。现在的小女生心眼儿多,她们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回头我得跟我姐好好谈谈,男人四十一朵花,你现在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而且刚才从陈若愚也说了,就喜欢你这种成熟有魅力的男人……姐夫,为了堵住我这张嘴,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苏志恒愣住了:“陈若愚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虎平涛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反正我是听见了。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说我姐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苏志恒张着嘴,宽度阔度逐渐增加。他眼里释放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表情也变得气急败坏:“平涛,做人不能这样。人家小陈说的明明是你,怎么生拉硬拽的把我也扯进去?”
虎平涛的笑容依然邪恶:“你是她们的老师嘛,近水楼台先得月,嘿嘿嘿嘿……”
“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姐夫,你打不过我。”
……
翌日。
昨天很晚才回家,虎平涛和苏小琳睡的很晚。虽然设置了手机闹铃,早上八点的时候却谁都没起来,一直睡到快十一点……苏小琳躺在床上实在憋不住了,才挣扎着爬起来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拿起手机迷迷糊糊看了一眼,顿时睁大双眼,如触电般尖叫起来。
“怎么都十一点了?老公,老公,快起来,马上就中午了!”
从一个慵懒的妇人,变成一台功率强劲的人形马达,苏小琳只花了二十分钟。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高效率。
女人起床的过程,比男人繁琐无数倍。除了洗脸刷牙,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化妆。
十分钟描眉擦脸外加抹唇,画了一个简单却不失大方的妆,又花了五分钟挑选衣服……这一系列动作苏小琳平时至少要四十多分钟。她对自己今天的效率非常满意,并对已经产生了婚后男人惰性,无精打采,至少还要在马桶上坐半小时的虎平涛表示鄙夷。
她穿上鞋,出了门,去了菜市场。
买鸡是一门学问。必须买活鸡,生杀现宰。鸡血得留着,让老板弄点水,加点儿盐,凝血成块。鸡杂也要处理干净,尤其是鸡肠子。有些人不喜欢吃这玩意儿,但只要用筷子捅着翻一道,用盐反复搓洗,放进汤里慢火煨煮,便是一道极好的菜。
普通菜市场一般见不到多宝鱼,去海鲜市场又太远。苏小琳结婚后经常来这里买菜,与卖鱼的女老板也就熟了,约好时间让她给自己留了一条多宝鱼。虽是中午,鱼却很新鲜,装进塑料袋加水加氧,回到家里拿出来宰剖的时候,鱼还活蹦乱跳。
下午三点半,准时开饭。
这个时间不是正常的饭点。然而情况特殊,也就特殊处理。
虎平涛下午要赶到省委党校报名,接下来就是封闭学习。那边虽然提供晚餐,可苏小琳觉得必须给丈夫准备一顿丰盛的宴席。
加上一盘白灼基围虾,一盘卤牛肉,两盘炒时蔬,两个人的餐桌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虎平涛洗了手,看着妻子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送到面前,再看看这桌菜,不禁笑道:“你这是打算把我活活撑死啊?”
苏小琳在他旁边坐下,认真地说:“我妈说了,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须首先抓住他的胃。”
她今天很漂亮。
滇省的冬天不冷,家里开着空调,苏小琳穿着一套紧身薄款家居服,凹凸有致的曲线一览无遗。
虎平涛看得一阵火热,站起来,以强横的动作,用粗壮有力的胳膊将她抱起,往卧室方向走去。
苏小琳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我要吃你。”虎平涛回答的一本正经。
“别闹了好不好,要吃饭了。”苏小琳又羞又气,抡起拳头一阵打闹。可是以她的力度,砸虎平涛坚实胸脯上,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我饿了。”虎平涛是个老实人,说话坦诚:“再说我去学习要一个多月,你得喂饱我。”
虽然家里没外人,苏小琳还是羞得双颊通红:“放我下来,快让我下来……我命令你……呜呜……”
虎平涛深深一个长吻才将她松开,笑嘻嘻地说:“等我这次培训回来,就真正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被扔在床上的苏小琳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张牙舞爪冲发出嗔怒:“你休想!”
“这是大环境所决定的,你反对也没用。”虎平涛理所当然地说着,扑了过去。
苏小琳加入了民革,是民主党派成员。
虎平涛现在是入党积极分子,再过几年就是正式中共党员。
用调侃的话说,就是“我党”与“贵党”的区别。
更重要的,从此以后,家庭关系就从苏小琳领导虎平涛,变为“我党”领导“贵党”。
……
昏天黑地闹了近一个小时,匆匆扒了两碗饭,来不及收拾满桌的杯盘狼藉,夫妻俩出了门,来到车库,苏小琳开着那辆“萨博班”,载着虎平涛前往省委党校。xǐυmь.℃òm
“这车不适合你。”看着全神贯注驾车的她,虎平涛认真地说:“车太大,你太小……说真的,我站在外面,看驾驶室里根本找不到你。跟个洋娃娃似的,乍一看还以为是无人驾驶遥控呢!”
苏小琳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发出威胁:“再乱说我就撕烂你的嘴!我有那么小吗?我穿着高跟鞋比你还高好不好?”
虎平涛慢条斯理地说:“问题是交规禁止开车的时候穿高跟鞋。你一上车就换了平底鞋,看着是真的矮,而且小。”
“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如果手中有刀,苏小琳肯定会把这个又爱又恨的男人活活砍成碎片。
说说而已。
很快到了省委党校,下了车,看着虎平涛拎着箱子背着包,苏小琳忽然眼圈红了,不顾一切扑上去。
“……我好想你。”
虎平涛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低声安慰:“只是培训,等学习结束,我还有假期,到时候好好陪你。”
苏小琳把头埋在他怀中:“你上次去缅国也没跟我打个招呼,一去就是两年。回来就去了西洛,要不是熊叔叔后来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你有任务……你自己算算,结婚以后你呆在家里就那么几个月,搞得我跟守活寡似的。”
虎平涛不禁一阵惭愧,感觉对媳妇的确亏欠太多:“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好好陪你,一定……一定好好陪你。”
“我才不相信呢!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骗我结婚,骗我给你看房子,还骗我给你做饭洗衣服。”苏小琳抬起头,抹掉眼角的泪痕,气鼓鼓地说:“我要生个孩子。这家里太冷清了,还是有个孩子好,能陪我。”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虎平涛讪讪地笑着。
“我没跟你开玩笑。”苏小琳认真地说:“我昨天就没吃避孕药,如果这次能怀上最好。如果没有,那就等你培训完了回来……总之我一定要有个孩子。”
虎平涛用力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为什么?”
“女孩是招商银行啊!生个男孩就麻烦了,那可是建设银行。”
“如果我生男孩怎么办?”
“那就让他长帅点儿,像我这样,找个漂亮老婆。”
“哼,当初要不是你死缠烂打的,我也不会嫁给你。”
“喂,说话要负责啊!不能颠倒黑白好不好。”
两人一边斗嘴,很快来到学校门口。
尽管不舍,苏小琳还是能看着心爱的男人走进大门,挥手与自己道别。
……
外面冷,苏小琳上了车,感觉整个人懒洋洋的,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她打开空调,感受着阵阵热意,自嘲地摇摇头:“怪不得我妈说,嫁人不能嫁警察和军人……唉……”
要说心中绝对没有埋怨,那是自欺欺人。
“谁让我喜欢他呢!”她低声自言自语:“算了,想开点儿,一切都会好的。”
绑上安全带,正打算驱车离开,忽然手机响了。
卓苗苗的号码,她是苏小琳大学校友。那时候两人住一个宿舍,卓苗苗比苏小琳大几岁,前者上大四,后者上大一。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话筒那端传来哭声:“琳琳,你在哪儿?”
苏小琳连忙回答:“我在外面。苗苗姐,你怎么了?”
“我在家里……”卓苗苗期期艾艾地说:“你能过来陪陪我吗?”
“行!”苏小琳没多想,张口答应:“我这就过来,二十分钟到。”
……
卓苗苗住在城南。她父亲以前在规划局工作。那时候正好赶上最后一拨单位集资建房。以前位置偏僻的城郊环城沿线,现在变成了非常抢手的一环内。
卓家的房子很大,房产证上的面积是一百四十平,实际面积达到一百六。苏小琳以前来过,彼此很熟。
整个家里笼罩着愁云。走进客厅的时候,苏小琳看见卓母扶着卓父从卧室里出来,勉强笑着与自己打了个招呼,对卓苗苗说:“琳琳来了,你陪她坐会儿。我累了……”
看着老两口关上房门,苏小琳紧挨着卓苗苗在沙发上坐下,低声问:“出什么事儿了?”
卓苗苗的长相很传统,属于那种清秀温婉,但不算漂亮的类型。
“阮王春要跟我离婚。”卓苗苗双眼肿胀,眼眶里布满血丝,显然是哭了很久。
“离婚?”苏小琳有些意外,但又不是特别意外:“为什么?”
“他说我不会管家,跟他父母关系也不好。”卓苗苗不断用纸巾擦抹眼角。
苏小琳有些不可思议:“这也是理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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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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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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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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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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