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新负责开车,速度不快也不慢,总之在规定限速内。他驾驶技术不错,虎平涛在旁边看着,从未有过压线之类的违规行为。
车子很快出了三环,上了高速,一路往北。
虎平涛疑惑地问:“洪哥,咱们这是要去北边儿?”
洪宗元笑道:“邻县那边有家馆子不错,泥鳅钻豆腐,我带你去尝尝。”
邻县?
难道是北面的那个小县城?
虎平涛目光微凝,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亢奋状态,实际在默默思考。
出了横山隧道,看着路边的指示牌,洪宗元忽然抬手拍了一下前面驾驶座上的王学新。
“阿新,从前面那个路口转下去。”
王学新依言转向,减速上了甬道。过了收费站,按照洪宗元的要求,驶入路边的加油站。
三个人下了车,王学新道:“洪哥,我去加油。”
洪宗元点了下头,转身对虎平涛笑着说:“我是憋坏了。哈哈哈哈……走,咱们撒1尿去!”
方便完,两人走出卫生间,虎平涛看看天色,差不多下午四点了。
他伸手插进裤兜,拿出烟盒,带着谄媚的笑,递给洪宗元:“洪哥,来一根。”
洪宗元看着递到面前的烟,伸手接住,不等虎平涛反应过来,用力捏了几下烟盒,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见状,虎平涛不明就里地问:“洪哥,你怎么……”
“身上还有烟吗?”洪宗元反问。
“……没了。”虎平涛拍了一下空瘪瘪的裤兜。
“把你的打火机给我。”洪宗元伸着手,继续道。
虎平涛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什么也没说,掏出打火机递了过去。
洪宗元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随手也扔进了垃圾桶。
他笑着搂住虎平涛的肩膀:“别在意,我这是老习惯了。要烟还不简单,跟我来。”
走进加油站旁边的连锁超市,洪宗元要了一条精品“玉溪”,又从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两个打火机,递给虎平涛。
之前的搜身检查,烟和打火机不算在内。
上了车,虎平涛撕开香烟外包装,扔了两盒给王学新,笑道:“洪哥请咱们抽烟,不花钱。”
王学新笑着接过,转身朝后面笑道:“谢谢洪哥。”
洪宗元摆了下手,压低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阿新,从东面那个岔口,走老路。”
看着发动引擎,按照指令调头转向的王学新,虎平涛不禁转过身,好奇地问:“洪哥,不是说去邻县吃饭吗?”
“我改主意了。”洪宗元面带微笑,丝毫看不出情绪变化:“从老路走,有家馆子的炖土鸡不错,我们去那儿吃饭。”
……琇書網
滨海市,指挥中心。
各监控小组和交管中心反馈过来的消息,均表明所有车辆都开始转向。
王永江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下午五点二十八分。
曹勇看着大屏幕,右手抬着左手肘,慢慢捏摸着下巴:“都调头了……看这方向,应该是返回城里?”
王永江道:“监控显示这些车都在路上加过油。”
曹勇心领神会:“他们接下来要开远路?”
“所以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不是城里。”王永江指着大屏幕,认真地说:“三十六号车转向南面,七十二号车转向东面,零九和二十二也是往东。区别在于三十六号和二十二号分别从两个岔口下了高速,上了老路。”
曹勇瞬间发现了其中规律:“王局,我马上让技术科测算可能的集中点。”
根据车型、油箱容量、速度、路况等信息,基本上能计算出这些车的集中范围。虽然很难做到绝对精准,却可以在预测范围内集中力量,提前布置。
“去吧!”王永江神情严肃,心里却很是期待。
这是个大案子,洪宗元和金寿昌两个人都动了,而且对方的行动如此慎密,无论换了是谁都有些难以自持。
……
老路的路况只能说是一般。路边杂草丛生,柏油路面有大片龟裂,到处都是填补过的新旧痕迹,高低不平。
车速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开了一个多钟头,时近黄昏。
王学新手握方向盘,忽然说了一句:“洪哥,后面有车跟着我们。”
车内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虎平涛和洪宗元下意识地转头转身,不约而同朝后车窗望去。
后面的确跟着一辆银灰色轿车,比亚迪,大概两百多米远,看不清车牌。
洪宗元看了一会儿,转过身问王学新:“跟了多久了?”
“十多分钟吧!”王学新操控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说:“这条路窄,我故意让了两次,一直减速,可它没超,就这样在后面跟着。”
虎平涛想了想,说:“之前的路段有很多是在绕弯,我估计开车的那家伙技术不怎么样,想超又不敢超。”
说着,他侧身转向后座上的洪宗元:“洪哥,前面的路很直,要不咱们试它一下?”
这话说到洪宗元心里。他点点头,吩咐王学新:“阿新,就照阿衡说的,你到前面宽点儿的地方把车速慢下来,看看后面那辆车是不是继续跟。”
王学新依言降速,比亚迪很快从左侧驶过,带起一片高高扬起的尘土。
看着远去的前车,虎平涛笑道:“看来是咱们想多了。”
那辆比亚迪的确是在跟踪,虎平涛在车尾看到一个熟悉的标志————一只很小,看似用作车体装饰的银色蝴蝶。
这是约定的记号。
跟踪是一门学问,当目标产生怀疑,做出某些规避动作的时候,就必须毫不犹豫放弃。
虎平涛相信,在这辆比亚迪之外,应该还有作为辅助和补充的第二组,甚至第三组。
半小时后,“丰田”车开进了一个路边的农庄。
说是农庄,感觉又有些像个果园。外面用水泥桩子和铁丝拉了一圈,里面种着很多果树,只是果子很小,看来平时疏于管理,朝北的方向还有一块稻田。王学新把车开到园子里,侧面有一幢两层小楼。洪宗元下了车,从副驾驶旁边走过的时候,抬手敲了敲车窗:“阿衡,下来帮忙。”
虎平涛连忙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边走、边看、边问:“洪哥,这是什么地方?”
“仓库。”洪宗元的回答很简单。
这幢楼很旧,瓷砖有大片剥落,露出雨水冲刷过的痕迹。看似无人居住,有种令人很不舒服的破败感。
王学新也从丰田车上下来,他小跑着来到建筑一层,拿出钥匙打开卷帘门,用力往上一推。
这是一个车库,里面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
王学新把桑塔纳开出来,又把丰田开进去。
当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洪宗元带着虎平涛上了二楼。
走廊上堆放着两大卷塑料薄膜。走进房间,虎平涛看到上百个整齐码放的纸箱,外包装上的商标显示是午餐肉和豆豉鲮鱼罐头。
“动作快点儿,每种抬两箱放车上。”洪宗元一边安排,一边转身走出去,拿出钥匙打开隔壁房门。
那个房间里同样堆满了食品箱,是超市里常见的民用版压缩饼干。
虎平涛搬起两箱午餐肉罐头,从房间里大步走出,装作懵懂地问洪宗元:“洪哥,咱们这是要换车?”
洪宗元点点头:“是的。把东西装桑塔纳后厢里……对了,一楼车库里有矿泉水,搬一箱带着走。”
十多分钟后,装备齐全的黑色桑塔纳缓缓驶出庄园,上了公路。
……
滨海市,指挥中心。
王永江站在大屏幕前,眉头紧锁。
过去的这段时间,情况骤然起了变化。
有六个小组报告,跟丢了目标。
有盯洪宗元的,也有盯金寿昌的。总共十辆车,一下子跟丢了六辆。
为什么会这样?
要知道警察可是玩跟踪的行家,就算目标太多,无法全面顾及,跟丢一、两辆车也还说得过去。像这种超过六成的失踪几率,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李胜斌从指挥室外面小跑着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气喘吁吁地对王永江道:“王局,已经反复比对过了,监控区域内没有发现失踪车辆。”
“见鬼了!”王永江脸上的焦虑瞬间变成狰狞。他从鼻孔中喷出浓浓浊气,不甘心且急切地自言自语:“居然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没了……难道它们会飞?”
曹勇一直关注着监控屏幕上显示的数据。他满面思索,认真地说:“王局,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金寿昌和洪宗元发现有人跟踪,于是取消了行动。第二种:屏蔽视线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至于为什么跟踪的车子一下子没了,会不会是中途换车?”
“第一种的可能性不大。”王永江虽然急躁,却保持着足够冷静的头脑:“金寿昌集团的行动目标,不外乎毒品和接纳境外偷渡人员。无论哪一种,都需要长期策划和安排。尤其是时间方面,接运两头必须衔接好,前后不能出现太大误差。否则只要有一次失信,想要重新沟通取得谅解,就太难了。”
“所以只可能是你说的第二种,他们用某种方式隐藏了踪迹。换车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在相同路段上跟踪,被目标察觉的几率很大。两百米,甚至三百米都是适用距离,但长期徘徊在同一辆车的前后位置,想不引起对方关注都难。”
“正常情况下,我们是安排双车跟踪,长短途配合,这样一来就会给对方造成视觉误差。但这样做有很大的局限性,一旦被发现,其中一辆车就必须退出行动,而且这种方法只能针对一个目标。”
“前后两辆车之间有视距,如果目标换车,而且后车尚未进入有效视距范围,就会导致跟踪失效。”
“这些人很狡猾。大概率可以确定他们在中途换车。现在的重点,是要找到他们究竟换了什么车,大车还是小车?这是关键,也是明白金寿昌此次行动的核心。”
“如果是小车,就对应着毒品。如果是大车,就对应着偷渡集团。”
李胜斌思考片刻,提出自己的看法:“他们在城里城外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方向会不会是海边?”
这句话点醒了王永江和曹勇。
“是啊!无论毒品还是境外偷渡,东部海岸是最可疑的方向。”
王永江感觉大脑思维豁然开朗:“西南边境那条线已经被打掉了,北面不可能,南边的路也断了。根据黑鱼前后几次传出的情报,金寿昌集团可以通过化学调配的方式合成冰毒,不过毒品市场两极分化严重,海洛因和冰毒买家各自喜好不同。做生意嘛,都是客户为重。金寿昌不可能从国内搞到海洛因,只能从东面用船运进来。”
曹勇微微颔首:“这条线也同样适用于境外人员偷渡。”
“马上通知缉私大队,请他们加大巡逻力度。”王永江吩咐李胜斌:“尤其是今天晚上和明天,这是最重要的时段。”
“好的,我这就通知海关方面。”李胜斌点头答应着,转身走出指挥中心。
刚走到门口,一名手持文件的警察刚好跑进来,两人面对面撞在了一块儿。
李胜斌侧身让开路,那名警察大步来到王永江面前,兴高采烈地说:“王局,好消息,跟丢的目标找到了。”
王永江和曹勇顿时精神一震,不约而同问:“在哪儿找到的?”
他们很清楚,所谓的“目标”可不普通,而是专指虎平涛搭乘的那辆白色丰田。
原因很简单:四辆车驶离“昌达经贸公司”宿舍的时候,通过架设在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对驾驶员和车内人员进行人像分析,早已确定了王学新、虎平涛和洪宗元三人的身份。
其中,洪宗元是重中之重。
虎平涛这条“黑鱼”,无论如何都会黏在他身边。
哪怕另外九辆车全部跟丢,只要这辆白色丰田尚在,就有翻盘的可能。
“三十三号公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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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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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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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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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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