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听了直摇头,同情地看着刘香:“陈铭光叫号没给钱。我知道你的苦处。如果没中奖也就罢了,可偏偏中了……啧啧啧啧,这事儿搞的……别说是你了,要换了是我,也觉得不好办。”
刘香满面悲苦:“第二天一大早陈铭就来了。他说昨天让我出票,让我把奖金给他。我很愤怒,说你没给钱就让我打票,哪儿有这种道理?那是不是随便说什么号都得打出来?万一没中呢?你是不是也给钱?”
“陈铭根本不理,一口咬定让我把钱给他,否则就砸了我的店。”
“当时旁边很多人都在劝,有的说他不对,有的劝我算了。闹到最后,我只能自己掏腰包,除去两块钱的成本,额外的给了他两百多。”
邢乐皱起眉头:“这不是无赖嘛!”
虎平涛伸手在桌子下面冲着她摇了几下,正视着刘香,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彻底不理陈铭了。可他那个人脸皮厚,反正我店门开着,他不管我理不理,每天都要进来,还是像以前那样随便叫一串数字让我打。我也不拒绝,每次都让他先给钱再出票。店里的老熟客知道我俩为这事儿吵过架,都权他给钱。因为大伙儿都帮着我,陈铭也不好发作,黑着脸被迫给了几次,却没有中奖,再后来也不胡乱报号了。”
虎平涛听得很认真:“也就是说,从那以后类似的情况再没出现过?陈铭也都是先给钱,你这边再出票?”
刘香叹了口气:“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铭倒是从哪以后再没中过奖,可他还是找机会就报号,不给钱就让我打票。我心里这口气一直憋着,我就想着要跟他对着干到底!所以每次我都不理睬,无论他说什么,我这边就一条规矩————见不到钱,我就不给你出票。”
“昨天中午,陈铭又来了。我没理他,他坐在店里抽烟。那时候人多,他也只顾着看墙上的表。到了三点多的时候,店里人少了,陈铭凑过来,报了一串数字,让我打出来。”
“我很清楚他的做派,当时就没理他。陈铭看我没反应,于是又报了一遍数字让我打。”
“我说:打票可以,你先给钱。”
“陈铭很不耐烦,说:钱的事用不着我操心,回头就给我。”
“我一听就不愿意了,凭什么啊!于是我这边就没动静了,陈铭看我没出票,就站在机器旁边盯着。”
“他买的是现场开奖的那种。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吧,开奖了。说起来也是巧,陈铭报的三个数字都中了,奖金一共是九十五块钱。于是陈铭就嚷嚷着要我给他。”
虎平涛目光微凝:“即时开奖,中了九十五块?”
刘香回答:“是啊!可问题是,他一直没给钱,我凭什么要给他出票啊?”
虎平涛缓缓摇头:“也就是说,陈铭盯着你要钱?”
刘香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说的。旁边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陈铭就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钱拍在桌上,说这是买彩票的钱,他之前就说过稍后给我,所以无论我有没有给他出票,都得给他九十五。”
“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邢乐怒了。
说到苦处,刘香心里也觉得难过。他抬手抹了下眼泪,情绪越发低落:“我真没想过要对付他啊!可以陈铭这个混蛋一而再,再而三,尽是搞这种名堂。买彩票不给钱,中了奖反倒找我要,哪儿有这种道理?”
虎平涛一直等到刘香发泄的差不多了,情绪回复正常以后,才认真地问:“既然陈铭是昨天买彩票中奖,那为什么你要等到今天才动刀子捅他?”
刘香抬起头,目光空洞:“昨天人多,尤其是开奖的时候,店里的客人特别多,至少有二十来个。陈铭从叫号到中奖的全过程,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再加上他经常来店里,很多人就算彼此不认识,也都混了个脸熟。所以他拍桌子砸板凳跟我要钱的时候,在场的人都过来劝。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混蛋,都帮着我说话。”
“有几个跟我关系特别好的甚至拦着陈铭,说什么也不让他过来。因为他们知道我打不过陈铭,走路也不方便。旁边的人也劝我别跟陈铭一般见识,其他人也劝陈铭不要闹了,赶紧回家去,可他根本不听。”
“你们是没看见那场面,说什么都没用,陈铭就赖在店里,还说不给钱他就弄死我。后来他酒劲儿上来,抡起椅子就砸,旁边的人看怎么也劝不住,就打电话给他家里人。可他的家人没住在附近,都挺远的,而且知道他喝酒就闹事,所以谁也不愿意管。”
“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半个多钟头,店里的客人逐渐散了,只剩下两个跟我关系好的拉着他,不让他过来。陈铭闹累了,想抽烟,可是摸摸口袋烟已经抽完了,他就转身出去,绕到侧面的小卖部买烟。我看准机会,连忙关了店,拉上卷帘门,离开彩票站。”
“我是想着息事宁人,只要我不在,店也关了,陈铭就算想闹也闹不起来。”
“于是我骑上电动车回家……后来听说陈铭买了烟回来,看我关了店就站在门口骂。旁边的人都劝他,说彩票店都关了,你还闹什么闹啊?本来就是你不对,叫人家打彩票,自己又不愿意给钱。算了算了,还是回去吧!”
“陈铭当时恼羞成怒,临走的时候放了狠话:说我总得开门做生意,只要我一开门,他就过来把彩票店给砸了。”
虎平涛问:“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当时有好几个人都听见了。”刘香想了一下:“前街的老唐,卖黄豆的老孙,还有斜对面做玉溪点心的王姐,旁边开早点铺子的小李……林林总总有五、六个人。这事儿可以查,你们到彩票店附近一问就清楚。”
虎平涛微微点头:“后来呢?”
“后来……”刘香叹了口气:“我回家的时候还早,才四点多。如果不是陈铭闹这么一出,我平时都是七点以后才关门。小李的小吃店就在旁边,他晚上要卖烧烤,店里一直都有人。八点多的时候,小李打电话给我,说陈铭坐在彩票店门口台阶上,一直不肯走,让我今天就别过去了,省的遇到他又吵架。”
“我当时一听就火了。草拟嘛的,这还有完没完?耍赖也不是这么个搞法,这不明摆着不让我做生意吗?”
“我听了小李的话,晚上就没过去。想着今天白天晚点儿开店,说不定睡一觉,酒醒了,陈铭就会把昨天的事情忘记,或者不再无理取闹。”
听到这里,虎平涛摇摇头,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刘香:“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刘香反问:“报警有用吗?”
虎平涛被他问得一下子找不到话说,足足过了五秒钟,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肯定有用啊!陈铭这种行为属于扰乱社会治安,视情节轻重,轻则口头教育,重则罚款拘留。你当时如果打电话报警,派出所那边肯定会帮你解决问题啊!”
刘香的神情有些落寞:“……陈铭跟我之间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直欺负我,都好几年了。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我这人从不说假话。如果报警真能解决问题,我也不会被逼得动刀子杀人。”
虎平涛听他明显是话里有话,眯起眼睛问:“意思是你以前就打过一一零?”
录像点点头,缓缓地说:“那是一年多快两年前的事情了。我那个彩票店往东过去大概五十米有个小广场,有一帮老太太每天都在那儿跳广场舞。那音乐开得震天响,住在旁边的人实在受不了,就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就站在那儿劝说,那帮跳舞的总是当时把音乐关掉,等警察一走,照样打开音箱,照样跳。”
邢乐听着有些湖涂,不解地问:“你动刀杀人,跟人家跳广场舞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把话说完。”刘香解释:“说实话,那些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我也不喜欢。音乐开得实在太大了,连带着我这边生意都受影响。楼上的住户还是每天都打电话报警,警察还是每次都来,可来了以后就那样,劝说,劝说,还是劝说……等到居民投诉次数多了,警察来的也很频繁,那帮跳广场舞的也摸清楚警察的底细,到后来就算警察在场也不关音乐,仍然跳他们的,态度也越来越嚣张,直接放出话————他们就是要在这儿跳舞,跳到天荒地老,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虎平涛暗自叹了口气,对刘香认真地说:“这事儿我跟你解释一下。噪音不归我们警察管。这块儿属于环保的范畴。跳广场这个属于居民噪音,就算打一一零,警察也只能到现场劝说。我们没有权力罚款,更没有权力抓人。”
刘香看着他:“我后来也了解过,事情就跟你说的一样,警察只能劝说,没法管。可问题是,我们老百姓遇到问题只能打一一零啊!你说这事儿归环保,可谁知道环保那边的电话呢?而且跳广场的那些人,就一早一晚,尤其是晚上,环保局都下班了,打电话也找不到人啊!”
“后来这事儿还是解决了————楼上有一家人,实在受不了。有天晚上,男主人拎着菜刀冲下来。他起初的时候只是想吓唬一下那帮跳舞的老杂种,没想到那些老王八蛋根本不怕,“呼啦”一下就围上来,几十个怼他一个。那男的被惹怒了,当场就抓住领头的一个老太婆,抓住右手一刀看下去,直接剁了她三根手指头。”
虎平涛惊讶地问:“真的?”
刘香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邢乐在旁边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前年的事情吧!当时队里接到南城派出所的电话,说是有人打架,动了刀,有个老人被剁掉手指……那时候王队还在,具体是他操办的。”
刘香继续道:“我说这事儿,不是为了撇清我自己。我是想告诉你们,有些时候不是打了一一零就管用,也不是所有事情你们警察都会管。”xǐυmь.℃òm
虎平涛注意到刘香说的是“会管”,而不是“能管”。
刘香继续说:“后来那男的被抓了,听说判了蹲监狱。可他那一刀下去还真管用。三根手指头血淋淋的,从那以后,小广场那边再没人跳广场舞。以前那帮跳舞的老杂种全被吓跑了。后来听说又有两拨人看中那块地方,想要占了位置接着跳,结果附近的人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一听也被吓走了。”
“这人呐,没吃过亏,没遇到比他更厉害的,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放在眼里。你说你跳舞健身本来是好事情,可你音乐开那么大,人家怎么休息?孩子怎么做作业?起初劝你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跳舞自由”,次数多了,把人家彻底惹怒,没把你活活弄死就很不错了。”
“回过来说陈铭。他在我店里砸酒瓶骂人,叫号买彩票不给钱,我前前后后打了十几次报警电话。可是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
“彩票店那一带归南城派出所管。警察来了只是劝说……说起这事儿我就觉得好笑。我就不明白,你们警察所谓的“说服教育”到底有什么用?”
虎平涛能理解刘香的心情与感受,耐心地解释:“我们总不可能一到现场就直接抓人吧?说服教育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只要涉事双方能听得进去,就能避免很多麻烦。”
刘香对此嗤之以鼻:“你说的那是正常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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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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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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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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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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