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丽急躁地连连跺脚,高跟鞋踩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怎么可能知道啊!都说了我跟我男朋友正在谈,虽然他对我很好,也去过我家见过父母,可还没确定最后一步,所以上次陈姐问我的时候,我是顺口回的。”
虎平涛飞快做着记录:“后来呢?”
杨永丽又气又羞:“我当时这么说的时候,压根儿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陈姐是管人事的,公司有规定:有些项目只能是未婚,或者没有怀孕的人才能参与。因为按照国家法律,女的怀孕以后有假期,至少半年不能上班。所以陈姐问我的时候,我真没往别的方面去想。”
“但后来情况就不一样了。好多人都来问我是不是要结婚,其中包括部门主管和杨副总。他……我指的是杨副总,他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我能进公司上班当然是考进来的,当然他也给了我一些适当的照顾,我的情况他也比较了解。那天杨副总问我的时候,表情很奇怪,说我怎么跟以前的男朋友分了?”
“我一听就觉得事情不对,连忙回答没有啊!我们昨天晚上还在一块儿吃饭。杨副总就愣住了,说公司上上下下都在传,说我要跟张万里结婚了。”
“我当时就懵了。因为我跟张万里之间就是很普通的同事。他进公司时间比莪早,都快三十了,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年龄段,再说我们不在一個部门工作,平时见了面顶多就是点个头,打个招呼,怎么可能谈婚论嫁?”
“那天以后我就一直在找张万里,想当面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一直在外面跑业务,见不着人。我给他打电话,他说正在忙。我问他知不知道公司里把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他说知道,可是在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还是等到他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再谈。”
说到这里,杨永丽变得尤其愤怒。她大步走到张万里面前,怒声质问:“你自己给大伙儿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万里神情虽然有些尴尬,却没有惊慌失措。他脸上带着笑,不以为意地责备杨永丽:“多大点儿事啊!都说了咱俩私下好好谈谈就行,你非得打电话报警。现在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都说了这是我跟你开个玩笑。”Χiυmъ.cοΜ
听到这番话,虎平涛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张万里:“开玩笑?你是说,拿结婚这种事开玩笑?”
张万里连忙解释:“是这样:那天我们业务部的几个同事聚在一起吃饭。喝了点儿酒,刚好有人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是他老婆怀了二胎,因为人在外面,就打电话告诉他一声。我们就顺着这个话题聊,说着说着就聊到个人问题方面。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所以……”
“等等,你先等会儿。”虎平涛打断了他的话,侧身指了一下杨永丽,认真地问:“她当时在不在场?”
“……不在。”张万里回答的有些不太情愿。
虎平涛点点头,在笔录上记下这一条:“你接着说。”
张万里继续道:“当时在场的有两个结婚了,其他的包括我在内,要么正在谈朋友,要么还没有目标。开始的时候我们没往这方面聊,只说相亲。因为有几个同事家里都在催着他们结婚,也介绍过相亲对象……那个……反正大伙儿这方面的经历都差不多,觉得相亲对象不合适。”
“主要是长相,另外就是三观区别很大。要房子要车,银行还得有好几十万的存款。反正我们讨论下来,都觉得要是没个五十万,现在的女人谁也不会嫁给你。”
“说着说着话题就变了。大家都说与其相亲,找个陌生人,还不如在身边发掘一下,找个认识的。”
“男人嘛!喝了酒嘴上就把不住门,我们就开始谈论公司里哪个女的最漂亮,还说以后搞团建活动,应该评选“部门之花”。扯着扯着就说到杨永丽身上。”
“她长得很漂亮,在公司里人缘也好。当时在饭桌上就有人起哄,说是要追求小杨,从她男朋友手里把她抢过来。”
杨永丽实在听不下去了,满面涨红,愤怒地喊道:“你们私底下竟然说这些事情。我……我跟我男朋友好不好的,要你管!”
张万里知道自己理亏,连忙抬手做了个阻挡的动作:“好,好,好,我承认是我不对。可你也得谅解一下,我们顶多就是嘴上说说,而且没把事情往坏的方面说。毕竟你和你男朋友没结婚,我们这样说说也没什么。”
“我平时喝了酒就舌头大,喜欢吹牛。于是我站起来,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其实小杨两个多月前就跟她男朋友分了。她现在跟我好着,我已经去她家里见过父母,再有个把月,我们就要结婚了。”
听到这里,虎平涛不禁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张万里:“……那个,你,你再说一遍?”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张万里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虎平涛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你跟人家只是同事,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说这种话?”
张万里连忙解释:“我就是开个玩笑。真的,我没坏心啊!”
虎平涛摇摇头:“你这是故意造谣,毁谤人家声誉。”
张万里有些急:“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喝多了吹牛,开个玩笑。这种事情谁也不可能当真的啊!”
杨永丽指着他连声怒斥:“我被你搞惨了。现在全公司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我和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结婚……结你妹啊!”
“你怎么能乱讲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张万里脸上堆满了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随便一说,别人就当真了啊!你别在意哈,回头我跟他们一个个顺着说说,就是个误会。”
事情已经基本上清楚,就是一个闲极无聊的人为了彰显自己,在朋友同事面前吹牛,结果搞的全公司都以为杨永丽真要和他结婚。
虎平涛单手握着笔录本,问满面怒意的杨永丽:“说说你的想法,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杨永丽没有说话,却能感觉到她牙齿正在紧闭的嘴唇死死咬住,恨不得扑过去把张万里活活撕成碎片。
就算咬他、打他、用刀子砍死他也没用啊!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既成事实,还能怎么样?
而且这家伙一看就是滚刀肉,现在被当面问起,他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压根儿没觉得这事儿有多大。
沉默片刻,杨永丽从牙缝中挤出凶狠无比的几个字:“……我要去法院告你。”
张万里感觉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告你。”杨永丽彻底爆发,她指着张万里破口大骂:“就因为你这张嘴,我男朋友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在外面另有新欢?现在我家里也知道了,我说什么他们都不相信。姓张的,你可以啊!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要告你毁谤。”
张万里眨了眨眼睛,满面疑惑:“……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会扯到你家里……对了,你刚才说过杨副总是你的亲戚。可……可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开玩笑也有个分寸。”虎平涛在旁边也看不下去了,他站出来,皱起眉头道:“你拿别的事情开玩笑也就罢了,可这是结婚啊!人家一小姑娘,还在谈朋友,被你这么一搞……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道理你懂不懂?”
“人家告你毁谤还真没错。我估计这事儿你想要解决的话,真的难了。这已经不是随便道个歉就能解决的问题……你得赔钱,在公开场合认真道歉。至于具体还有什么别的……我劝你最好主动自觉找人家姑娘好好商量。态度必须诚恳,取得谅解。”
张万里张着嘴,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从嘴里冒出一句话:“……多大点儿事儿啊,至于吗?”
杨永丽之前听着虎平涛劝诫,以为张万里会顺着话头老老实实承认错误。其实去法院告状什么的,杨永丽就是气急了随口一说。她没想过要把事情闹大。就像虎平涛说的,只要对方态度诚恳,老老实实认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偏偏张万里来了这么一句。
杨永丽彻底抛弃心中所有幻想。她铁青着脸,拿出手机,拨打自己认识的律师朋友电话。
虎平涛站在旁边听着,一句话也不说。他很清楚,张万里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杨永丽打电话没有回避任何人,在场十几双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从律师朋友那里确定可以告,自己手上也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杨永丽将电话收线,然后转向神情茫然的张万里,冷冷地说:“等着吧!你会接到法院传票的。”
这时候张万里才有写发慌,他强作镇定:“多大点儿事情啊!小杨你怎么能这样?大家都是同事,你……”
虎平涛听得直摇头,他打断了张万里的话:“行了,行了,你别扯这些没用的。人家姑娘的态度很坚决。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愿不愿意登报道歉?”
“凭什么啊!”张万里把眼睛一瞪,执拗的想法丝毫没有改变:“我就是开个玩笑,再说这人到了年龄总得结婚啊!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不跟我,也得跟别人。我没乱说啊!”
虎平涛抬眼望天,忽然觉得有些人真的是犯贱有天收,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行了,既然你们双方是这种态度,那我就没必要继续留着解决纠纷。”他把笔录本递到杨永丽面前:“这是刚才的谈话记录,以及事情经过。你看看要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
从松茂公司出来,上了电动车,王贵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投的,那个叫张万里的脑子有毛病吧?感觉这人不识好歹,脑子一根筋。”
虎平涛轻轻地笑了一下:“不奇怪,这样的人很多,自以为是。”
王贵不断地摇头:“我看他多半是垂涎那个姓杨的小姑娘,看人家长得漂亮,故意闹了这么一出。这种事我见多了,以前在我们乡下就有。有些二流子看上了小寡妇小姑娘,就故意编排人家,坏人家名声。等事情闹大,就托人上门说媒。女方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不想嫁也得嫁。”
虎平涛缓缓点头:“是的。张万里的确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可杨永丽也不是任人随便拿捏的性子。我估计到了最后,这事情肯定还得看法院怎么判。”
王贵边开车边说:“我觉得告他还是便宜的。要换了是我,直接揍一顿,这比什么都解气。”
虎平涛笑着摇头:“打人就不对了,这样做只会把事情闹大。再说了……”
刚说到这儿,手机响了。
又是一一零指挥中心打来的————星悦城超市有人报警,请速赶往处理。
……
星悦城是位于南市区的楼盘。商住一体化,地段好,唯一的缺点是公摊面积大,达到房本面积的百分之三十五。
当年李家成离开大陆的时候,有人说“别让他跑了”。这话有一定道理,尤其是“公摊”这种被无数人唾骂的房地产潜规则,就是此人带来的。
超市位于商业中心地下一层。虎平涛和王贵赶到的时候,一个穿白衬衫和热裤的年轻女子正与超市推销员争吵,旁边围着一大帮人。
虎平涛分开人群挤进去,照例要求双方出示身份证,记录之后,问:“出什么事儿了?”
推销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穿着统一款式的红色小马甲。她火气很大,转身从旁边的货架上端起一口锅,气愤地说:“你看看,好好的东西,硬是被她弄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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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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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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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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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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