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收银员在旁边不停地劝着:“你别哭了,我们都在帮着找。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
一个身穿超市制服,看似值班经理的中年男子在维持秩序,他对围观者道:“大家别挤在这儿,越乱越容易出事儿。都散开吧!那个……如果当时在场,看到这位女同志孩子的人请留下来,帮着她回忆一下,尽量提供线索。”
旁边还有两个保安,其中一個连声劝道:“你别急,我是这儿的保安队长。刚得到消息,我就通知楼下各个出口全部封闭,严查所有带孩子的客人。只要是带着婴儿的那种,所有人一概不准放出。”
这不是普通的民事纠纷。虎平涛远远听见只言片语,连忙加快速度,跑步前进。
几个大跨步来到收银台前,他注视着正在哭诉的中年女子,急促地问:“不要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女人情绪正处于随时可能崩溃的边缘,她语无伦次地哭道:“……我……我来买东西……孩子一转眼就不见了。”
因为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当时服务员和值班经理都在收银台前。在他们的解释下,虎平涛很快明白了事情经过。
丢孩子的女人叫陶云凤,住在商业区马路对面的居民小区。
她孩子小,才五个月,是个男孩。
丈夫一大早就出门上班了,陶云凤带着孩子在家里很无聊,刚好家里的鸡蛋快吃完了,酱油也只剩下小半瓶,就想着来超市看看,顺便买点儿回去。
五个月大的孩子对外界已经有了好奇心,用婴儿车推着走也不累。陶云凤带着孩子来到商场,进了地下超市,因为想买的东西不是很多,就没用超市提供的购物车。
她先是买了两盒鸡蛋,又买了一瓶酱油。婴儿车下面有一个不锈钢网格,平时是用来放尿盆尿片之类的杂物,今天刚好清空了放东西。
陶云凤生产以后就呆在家里坐月子。康复以后,也不能出远门,最多就是在楼下走走。她被封闭得太久了,今天好不容易趁着家里老人不在,丈夫也管不到自己,偷偷溜到超市,感觉无论看什么都很新鲜。
反正事先准备了一大瓶奶,孩子饿了就递给他。陶云凤推着婴儿车,把所有区域逛了个遍,感觉就像长期关在监狱里的犯人,终于盼到了放风时间,看到蓝天,看到太阳。
陶云凤很喜欢甜食,尤其喜欢葡萄干。走到干货区的时候,她发现柜台上摆放着一种暗红色的葡萄干,颗粒很大,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水果浓香。
据负责柜台的推销员说,这是刚从北疆进的货,叫做“香妃五号”,个大味甜,而且价格便宜,非常好卖。几乎是刚一上架就被抢空了。这是仓库里的最后一批。因为今天是星期一,上午时段超市里人少,估计到下午或者晚上,人来的多了,估计很快就没了。
陶云凤一听就觉得有兴趣,于是把婴儿车放在一边,从货架上拿了塑料袋开始挑选葡萄干。她平时喜欢占小便宜,买葡萄干也不例外,用勺子一点点地挑,专拣大的,就差没用手直接一个个拿……就这样,几乎把整个台子上所有的葡萄干都翻了一遍,这才将塑料袋装了半满。
像她这种挑三拣四的客人,推销员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反正只要不用双手接触货品,没有免费吃,没有私藏夹带,推销员也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毕竟自己一个月就挣那么点薪水,只要东西尽快卖完就有业绩。卖干果跟卖水果是一个道理,总是大个的优质货品先卖掉,剩下的都是小黑丑,公司那边也有规定的废弃比例,所以她对陶云凤这种一颗颗挑拣的行为,只是冷眼旁观,心里讥讽,嘴上却一句制止的话也没说。
陶云凤挑了一大袋葡萄干,正打算高高兴兴去收银台那边结账。她下意识地转身去拉摆在旁边的婴儿车,却没想到定睛一看:身后是空的。
“车呢?”
她当时整个人都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拎着那袋葡萄干,怔怔地站在那里,张口结舌。
“我的孩子呢?”紧接着,脑子里跳出更加严重的问题。
手一松,塑料袋掉在地上,葡萄干撒得满地都是。
陶云凤像失声叫道:“我的车呢?我的孩子哪儿去了?”
没人回答,附近几个听见她喊叫的人纷纷转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仿佛这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女疯子。
推销员很不高兴地走过来,指着散落在地上的葡萄干,皱起眉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东西怎么乱扔?这都是你已经挑好的,按照我们这儿的规矩,既然装袋了,就必须算钱……喂,我跟你说话呢,伱听见没有?你这人……”
陶云凤双目变得血红,她一把抓住推销员的胳膊,死命地摇,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我儿子不见了。我刚才买东西的时候婴儿车就放在我后面,你有没有看见他?”
她扭曲的神情非常恐怖,推销员被吓坏了,连忙从陶云凤的手里用力抽出胳膊:“我没看见啊!你……你自己都不管,我怎么知道那是你儿子?”
陶云凤六神无主,急急忙忙在超市里来回跑,一边跑,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
整个超市顿时乱了起来。
如果她继续折腾下去,情况极有可能变得不可控。
幸好陶云凤急虽急,脑子里仍然保持着必不可少的清醒————她以最快速度冲到超市收银台通道,向收银员说明情况,请求帮助。
超市平时联络都用通话器,柜员连忙叫来了值班经理,情况随即通报给保安处,然后拨打了一一零报警电话。
……
看着满面泪痕,低声抽泣的陶云凤,虎平涛安慰道:“你不要急,我们一定能帮你找回孩子。”
他随即转向站在旁边的值班经理和商场保安队长,问:“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楼梯那里就听见你们说,已经封闭了商场所有出口?”
保安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实汉子。他点点头,解释:“我们这儿是市里和省里关注的重点商业示范区。因为人多手杂,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儿。后来我们做了包括火警在内的针对性训练,一旦发生盗抢事件,所在区域的相关人员必须立刻上报,由安保总控室进行全面监控,使问题在第一时间得到解决。”
旁边的值班经理指着陶云凤,认真地说:“从她向我们的柜员救助,到我得到消息,转达给商场安保中心,前后不超过三分钟。”
他随即指着保安队长:“这是我们商场安保处的沈队长,他当时就下令封闭所有出口,严查带孩子的客人。”
虎平涛听懂了值班经理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偷孩子的人现在应该还在商场里?”
值班经理点点头,解释:“我们这个商场位于古镇区域中心。这里没有地下停车场,所有车辆只能停在古镇外围。商场分为地上和地下。超市位于地下二层,上面是餐饮区,再往上是化妆品和服装专柜,楼上才是电影院、健身房和酒吧。”
“当初设计的时候,参考了国外一些成功的商业中心经营模式。顾客从一楼入口进来,想要来到位于地下二层的超市,就必须经过负一层的餐饮区。那是一个“回”字形的特殊设计,一定要沿着走廊绕两圈,把大部分餐饮铺子都走完,才能来到位于区域正中的电梯。”
虎平涛眯起眼睛,微微点了下头:“也就是说,偷孩子的人就算已经离开这个超市,也必须沿着走廊绕两圈,才能回到一楼的商场出口?”
值班经理回答:“是的。另外还有一个特殊情况:今天是星期一,因为这个时段人少,商场每逢周一和周三,都会推出打折活动。一楼大堂平时用来搞活动,上个星期就租给“红旗”汽车做推广现场,再加上昨天晚上进场搞推销的一个咖啡品牌,两边一起就把一楼全部占满。”
虎平涛回想起之前进入商场的时候,在一楼看到大量贴满广告的纸屏风,不由得点头:“楼上的确是这样,各种广告牌和临时拉线把路都给挡了。要不是看我们是警察,那些做广告的商家还不肯让路。”
值班经理解释:“人家投了钱做广告,肯定得做到利益最大化。商场一楼有三个出口,“红旗”厂商与咖啡商联手,用广告牌圈了地,无论从任何入口进来,都必须沿着他们规定的路线走一圈,然后才能来到电梯这里,上或者下。”
姓沈的保安队长说:“从我下令封闭出口到现在,门卫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带着婴儿的客人。”
“还有,这一带街面上都装了监控。我让技术处的人紧急调看监控,正在查,一旦有发现就马上报给我。”
“从报一一零到现在,已经七分钟了,我没有收到技术部打来的电话。”
“我敢用脑袋打赌:偷孩子的人肯定还在商场里。带着一个婴儿实在太明显了,他们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逻辑清晰,思维慎密。
虎平涛赞许地看着保安队长和值班经理:“太好了。我现在就呼叫支援,对整个商场进行全面盘查。”
……
派出所警力有限,还要处理各种事务,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调过来。
这一带是上义社区的辖区,虎平涛给社区主任向宏音打了个电话,后者立刻请示了上级街道办事处,派来了五十多名综合执法大队成员,协助管控。
陶云凤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她给家里打了电话,四个老人一听孙子不见了,全都急急忙忙赶到现场。
半小时后,她丈夫也闻讯从单位上赶过来。
因为这事儿性质恶劣,商场方面高度重视,增派了几个管理人员,与陶云凤的家人一起,分为三个小队,分别值守在一楼大厅的三个出口,对所有带着婴儿的客人进行检查。
实际上,带着这个年龄段孩子逛商场的人非常少,几乎是凤毛麟角。
虎平涛和保安队长分头行动,从地下超市开始,依次向上,盘查每一个楼层。
张娟带着节目组紧跟其后。虽然累,可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很亢奋————这是一个劲爆新闻,非常好的节目内容。何况还是现场录制。一旦播出,收视率肯定不错。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搜索一无所获。
商场地上部分有四层,加上地下两层,总共六层。
虎平涛检查得很仔细,尤其是顶层的电影院,还专门为此暂时停场,打开电灯,让保安和警察顺着座位一个个的查。琇書蛧
酒吧和KTV打开所有房间,仍然没有找到孩子。
商品专柜也没有发现。
餐饮区域被找了个遍。
回到一楼大厅,虎平涛接过保安队长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脖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
他喘着粗气,眉头紧皱:“真是怪了,反反复复找了两遍都没有……难倒偷孩子的人已经离开商场?跑到外面去了?”
保安队长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笃定。他迟疑着说:“商业中心这里是个十字街口,我到现在没有收到技术处打来的电话。这说明他们从外面的监控上没有发现问题……不过这种事情不好说,总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要不……我让他们从头再看一遍?”
虎平涛想了想:“这样,从你打电话的时间往前推三分钟,只看这之后十五分钟内的监控录像。”
“刚才检查的时候我算过,从地下超市出来,到一楼大厅无论任何一个出口,至少要走六分钟。”
“偷孩子不是一个简单迅速的过程。陶云凤今天来超市是临时起意,所以不可能有人提前踩点并将她列为目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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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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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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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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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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