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绷着一张脸,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仿佛随时随刻都要扑出去。
徐晏清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将车兜里的烟拿出来,顺手关上车门,转过身,将口罩拉下来,拿了根烟咬在嘴里点上。
赵程宇看到他脸上的抓伤,一下子便联想到了陈念。
蓄了力的拳头,当即朝着徐晏清的脸砸了过去。
不过他的情绪太露于表面,出拳的一瞬间,徐晏清就抬手给握住了。
徐晏清的眼神狠戾,是赵程宇这个年纪招架不住的。
他咬紧了后槽牙,努力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恐惧,扬起了另一只手。
结果被徐晏清一把扯开,推到了旁边,“没完了?”
他拿下嘴里的烟,言语间透着不耐烦。
赵程宇二话不说,又扑过去,徐晏清一下闪开,抬脚就在他大腿上踢了一脚。
赵程宇一个踉跄,撞在了车身上,下一秒,徐晏清就一手掌摁住了他的头,叫他打不到人,也挣脱不开。
“卑鄙无耻的小人!”
“陈念耳朵怎么伤的。”徐晏清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
陈念的耳朵怎么受伤的,赵程宇并不知道。
那时候,赵海诚带着陈念母女回来的时候,他也就六七岁。
最开始,他内心很抗拒。
尤其是赵海诚对陈淑云特别的好,对陈念也很好,整日里嘘寒问暖。
这让他心里很难过,再加上赵雯总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他爸爸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这种话,让他心里对陈淑云和陈念更是有了憎恨。
就算陈淑云很照顾他,他依然对她们充满敌意。
陈念那时候话不多,但会主动照顾赵程宇,陪着他玩,辅导他做作业。www.xiumb.com
赵程宇那时候不喜欢她,暗搓搓的给陈念使绊子,整她。
陈念从来都不说。
他最坏的一次,就是偷拿走了陈念耳朵上的东西,给丢进了马桶里。
这事儿,给赵海诚抓了个现行,就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因为那一顿打,他记仇陈念挺长一段时间,好几次都偷偷把那东西,藏起来。
陈念也不会主动的去跟赵海诚说什么,找不到也就找不到,仿佛无事发生。
赵程宇是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人工耳蜗,拿掉了影响陈念听力。
提到这个,赵程宇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动弹。
他鼻子一酸,莫名的想哭。
徐晏清见他不动,收回了手,他也不动,就趴在车上。
徐晏清抽了两口烟,就隐隐听到啜泣声,余光看过去,赵程宇肩膀微微抖动,声音就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
片刻,赵程宇就忍住了眼泪,迅速的擦掉,转过身,说:“别搞我姐行吗?”
他的眼眶红红的。
脸上的伤还没完全褪掉,嘴角的淤青,还是徐晏清之前那一拳头落下的。
“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一定会考上清北。让你弟弟上名校,我以后不上大学了,考完高考我就去打工,消失在你们这些人的视野里。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别玩一个残疾人,行吗!”
徐晏清眉头微动,语气沉了几分,“回答我的问题。”
赵程宇顿了顿,捏了捏拳头,说:“我不知道。”
徐晏清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没用的东西,随即将他拉开,准备走人。
赵程宇一把子拉住他的手,“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徐晏清甩开他的手,“在家等着。”
“我姐……”
“滚。”
徐晏清一把将他推开,自顾上车。
赵程宇追着车跑了一段,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走远。
他双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气,心里跟油煎一样。
他用力的擦了下眼睛,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
徐晏清回了趟家,洗了个澡。
林伯的电话进来。
他站在洗手池前,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丢架子上。
他将额前的头发往上撩,打了泡沫,对着镜子刮胡子。
手机持续震动。
上午的调解事件肯定是闹上了新闻,老爷子最注重名声,这种事出来,他必然要问责。
刮完胡子,他用毛巾把剩余的泡沫擦掉。
刚手略微重了一点,下巴的位置,刮了个小口子。
冒了点血。
淡蓝色毛巾上,染了血。
他翻了个面,又擦了擦,额前的头发掉下来几根,落到英挺的鼻梁上。
手机震动停止。
过了一会,又开始。
他把刮胡刀洗干净,放在该放的位置上,拿过手机,接起来。
“林伯。”
声音还是干净且沉稳,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林伯:“老爷子叫你有空回来一趟,就今天。”
“我知道了。”
“我会准备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我提前准备。”
“都行。”
挂了电话,手机里有几条信息,他分别看完。
其中有一条是孟安筠的微信。
是一个摸摸头的表情。
他想了一下,回了个谢谢。
徐晏清换了衣服,去了三院。
到医院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陈念已经醒过来了,他背对着房门,坐在床上,望着窗外。
她穿着病号服,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耳朵,她的身形格外的单薄,像个瓷娃娃,一碰就要碎掉。
徐晏清推门的声音不大,她大抵是没听见,没有反应。
她的右边耳朵听力其实恢复的还不错,与正常人不能比,但起码不戴体外机,也能听到别人说话了。
自赵海诚出了事以后,她的体外机因为一次意外坏了,她就没有再戴过。
也没闲钱再去搞这些。
其实对她来说,去做翻译,甚至要做到同声翻译,要比别人困难很多。
但她内心深处总有一种逆反心理,越是不能的事情,她就越是想要去做,总要跟自己的缺点对着干。
她太想成为一个正常人。
她想,如果成为一个很好的翻译官,那她就是个正常人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徐晏清走到床尾时,她余光瞥见了影子,不过没动。
徐晏清坐在她右手边,“好多了?”
陈念转过头去,歪头看着他,说:“本来也没多大事儿,都是外伤。就是打在脸上,短时间都出不去见人。”
她主动的钻进他怀里,顺手把他的口罩扯下来,笑着说:“一起破相,真是太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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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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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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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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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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