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迟端着玻璃杯,垂眸看着里面的酒水,感觉有点糟心。
等他做完面,冰块已经融得差不多,关键是血液和拉克酒的白絮混杂过度,显得比较混沌,已经失去了‘脑浆’这个名字该有的瑰丽美感。
都是琴酒的锅,引他在煮面之前把酒调好,琴酒自己又不喝,害得他把酒放了这么久……
桌对面,琴酒看了看自己弄出来的那杯鸡尾酒,总觉得跟菜放在一起格格不入,还逼得他纠结症都要犯了。
这种场合,喝啤酒不是很合适吗?
还有,拿琴酒做基酒,有柠檬汁就能搞定大部分鸡尾酒,调出来不麻烦,但冰镇过的杯子能够提升口感,应该尽快喝,又不适合喝太快,这么一来,先吃完面再喝酒,酒会缺失口感,而等他喝完酒再吃面,面就该坨了,那么问题来了,他应该先喝酒还是先吃面?
今晚上了拉克的贼当!
池非迟纠结了一下,考虑到健康且美味的人血来之不易,还是决定喝了这杯外观已经缺乏美感的鸡尾酒。
果然,融合过度,是胡椒粉也弥补不了的层次感缺失。
面坨了还能吃,要是等这杯酒的冰块融完,味道可就更不美好了。
琴酒见池非迟放着面不管,琢磨了一下,觉得有人陪着吃坨了的面,感觉也不是特别难受,端起杯子抿了口酒,抬眼又忍不住关注那杯红红白白鸡尾酒的成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池非迟觉得琴酒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什么?”
“以前只是小白鼠、兔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升级到对人血感兴趣的?”琴酒动筷子夹酱牛肉,尽量忽略那种违和感,回忆着和池非迟的接触经历,补充道,“应该比这更早吧?在伏击赤井那一次之前。”
他记得那一次伏击,赤井和那个女FBI探员受了枪伤,血溅到了墙上,拉克当时就表现出了对那些血迹的兴趣,趁着血液没凝固,用手指抹了尝过。
以拉克藏事情的本事,真正开始喝人血的时间应该比那更早。
池非迟放下杯子,随意‘嗯’了一声,“比那早一点。”
“哼……”琴酒用轻哼掩盖自己的无语,“在你升级到对人肉感兴趣之前,最好能够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冒出什么乱子来。”
“不会,”池非迟伸筷子夹酱牛肉,“人肉又不好吃。”
琴酒抬眼看池非迟,沉默。
拉克怎么知道人肉不好吃,这是个问题。
池非迟发觉琴酒目光不对劲,解释道,“我听说的。”
琴酒态度坦诚,“我不信。”
池非迟沉默了一下,“逆子。”
琴酒:“?!”
拉克还是不知道什么叫暴躁!
池非迟忽略了琴酒阴森森的目光,低头吃完那块酱牛肉。
他是那种吃人的人吗?
琴酒居然不信他,简直辜负他今晚的好态度。
琴酒觉得再盯下去就幼稚了,收回视线,“别被人抓住了把柄,还有,内脏和大脑绝对不能吃,里面存在朊病毒。”
“除了血液,我对人的其他结构都没有兴趣,”池非迟顿了顿,提醒道,“琴酒,深夜聊这种话题很奇怪。”
他真没有那种癖好,麻烦换个话题好吗?
“我就姑且信了吧,”琴酒说相信的态度不怎么诚恳,动筷子吃坚果,“这个话题没什么奇怪的,你能喝人血,难道还不许别人提吗?坦然一点面对问题,拉克,不管是觉得血液具备食用的吸引力,还是异食癖,持续下去只会毁了你。”
池非迟看了看杯子里的血液,没法说自己对品尝血液不感兴趣,要是血液对他不具备吸引力,他平时也就不会自己喝两杯了,“我会克制。”
“但愿如此吧,”琴酒没有纠缠下去,“我昨晚让人潜入青山第四医院的档案室,把你详细的检查报告给取出来了,这是那一位的意思,那些太详细的检查结果最好不要留在外面,虽然那种被你误导过的虚假记录,根本没有必要带走……听说福山志明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催眠师,但他们也只能发现那些明显表露在外、无法遮掩的东西,比如你手臂上的伤,连你食用人类血液都没有察觉。”
“一个业余催眠师而已,”池非迟道,“本职是前犯罪心理学学者,现在私人企业的经营顾问。”
琴酒看向池非迟的右手,被黑色外套袖子遮挡,看不出有伤,“不过,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池非迟把筷子放下,伸手挽起了外套袖子和下面的T恤长袖,让琴酒能看到上面的伤痕,指着其中一道疤痕,神色平静且认真地看着琴酒问道,“你不觉得这一条伤的恢复程度很眼熟吗?”
琴酒看了看那只手臂上深浅不一的错落疤痕,瞥了池非迟一眼,专注看了池非迟指的那一条疤,“我没觉得哪里眼熟。”
那一条疤痕恢复得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他实在猜不到一个蛇精病的想法。
池非迟觉得琴酒这个回答毫无灵性,“跟我易容脸上那一道伤痕恢复程度一致。”
琴酒思索了一下,用‘你以为我傻吗’的冷淡目光看池非迟,“你不会是想说,因为你的时间感知障碍,让你无法判断易容脸上的伤什么时间该愈合到什么程度,所以才在身上弄出真正的伤来参考,让易容脸上伤痕恢复的速度更真实吧?可是那样的伤,一道就够了吧?没必要在自己手臂上弄出这么多道伤来。”
“你别忘了,易容脸上的伤是子弹擦伤留下的,还有一定程度灼伤,跟利器割的伤的恢复速度不一样,”池非迟指着手臂上的伤,“我计算过,前期易容脸上的伤,跟上最深这一道的恢复速度,持续一段时间,则是这一道,再之后是这一道……这个理由可以吗?”
“勉勉强强吧,”琴酒伸筷子夹凉拌黄瓜,声音沉冷而平静道,“不过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你左手臂的那些伤,虽然位置和角度不同,但靠近右手一侧的伤口深度则要深一些,靠向身体外侧的一端浅一些,且尖端有戳刺痕迹,说明那些伤全是从右手方向持到,自左往右割出来的……”
池非迟:“……”
下刀方向是没错,但那不是他用右手持刀割的,而是因为非赤爬在他身上用刀割的……
这件事还能解释得清吗?不能了。
琴酒脑海里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伤痕情况,“从伤痕交错处的二次创伤痕迹来看,最浅的一道伤是最先留下来的,之后你逐步加重力道,留下的伤痕也越来越深,而从外侧尖端的戳刺痕迹来看,最开始的两刀,挥刀和割下去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小心而缓慢,之后逐渐果断,或者说,透着一股割伤的急切感,所以刀尖才会在手臂上留下越来越深的明显戳刺伤痕……”
池非迟:“……”
不错,一个个都是福尔摩斯。
“我很清楚什么情况会在人体上留下什么样的伤痕,”琴酒抬眼盯着池非迟,目光笃定道,“一开始是试探伤,迟缓而浅,留下伤痕的时候,情绪相比后期要稳定得多,从第三道刀伤开始,下刀变得果断,速度逐渐变快,伤口也随之加深,透着一股失常的急躁,我不明白你当时的状态……”
他突然脑补出:m.χIùmЬ.CǒM
昏暗房间里,拉克盯着左臂上两道流了一点点血液的试探伤,觉得不爽,又割了一道,还是不爽,又割一刀,依旧不爽……
伤口越来越深,伤口长度越来越长,割伤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处于癫狂急躁的不正常状态。
非赤把头搭在池非迟衣领口,一双蛇眼莫得感情地盯着琴酒,实则有点心虚。
咳,心虚是因为被琴酒完全猜对了吧?
它一开始下刀是很犹豫,怕主人太疼,就试着轻轻割了一刀,可是等了一会儿主人还是沉睡不醒,再一刀,等一会儿,主人依旧沉睡,它就有些着急了,担心主人醒不过来,一点点加重……
割最后两三刀的时候,它也确实急躁不安,都在考虑要不要竖刀子戳一戳主人了。
池非迟端起杯子抿了口酒,敷衍回答,“我也不明白。”
琴酒点了点头,那种不正常的情绪状态,肯定是发病了,拉克事后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状态不奇怪,可能都没法理解当时的行为,“福山志明给出的治疗建议里,提到你不用再继续服药了,你不会反而把他给催眠了吧?”
池非迟:“……我没有。”
这个脑洞不错,不过反催眠一个知道什么是心理暗示、对催眠有过简单了解的优秀心理医生,琴酒这个多疑的逆子真看得起他。
“也对,不管治疗建议需不需要吃药,等他一走,你怎么也不会吃药的,没必要在治疗建议上做那种手脚,”琴酒用逻辑分析和证据打消了自己的怀疑,“你还打算一天天在这里待着吗?”
“那一位说过,让我休息两天,维持一下外界的社交联系。”
池非迟低头喝酒。
嗯,这杯酒的味道越来越混沌了。
两人聊着天把酒喝完,默默吃了已经黏成团的面条。
看了看桌上还剩下不少的下酒菜,琴酒起身去冰箱里翻了一瓶冰镇啤酒,回头问道,“你还能喝吗?”
池非迟感觉这个问题没恶意但有被挑衅到,“你倒了,我也不会醉。”
“哼……”
琴酒讥讽地冷哼一声,多拿了两瓶啤酒回桌前。
拉克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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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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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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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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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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