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用炭笔画粗,脸上抹了一层浅灰,左脸的刀疤似乎也是伪装,不像真实。
朝廷通缉的要犯?经验丰富的王北望,怀疑对方身份有问题,要么是通缉犯,要么是北朝的间谍。
两国交战,北朝派间谍进京刺探情报、暗中闹事都是战争时的常规操作。
徐长老年轻时,曾在军中任职,王北望跟着他习剑,偶尔会听徐长老讲起军旅生涯的过往。
“元始天尊?”那人又问了一遍。
按照王北望的性格,怎么也得探究一番对方的身份,但现在,自己虽然不是通缉犯,却比通缉犯还敏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王北望扭头就走,想起昏君的交代,又折返回来,道:
“没错,我是元始天尊。”
然后,双方大眼瞪大眼,没了下文。
王北望等着对方问“元始天尊在哪里”,但对方就是不开口。
无声的静默里,鬓角花白的男子嘀咕道:“你这傻不拉几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元始天尊,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王北望嗤笑一声:“阁下贼眉鼠脸,獐头鼠目,亦非能与元始天尊牵扯上关系的样子。”
回怼完,他审视对方,思索几秒,道:“随我来吧。”
他算是明白了,昏君教他的那番说辞,是接头暗号。
只有昏君的接头人才能听懂。
鬓角花白的男人抬脚跟上,王北望带着他原路返回,两刻钟后,重返红袖馆。
门口的龟公拦住两人,嫌弃的打量着王北望:“去去去,要饭到别处去。”
王北望低调做人:“你进去吧,进门左转,最深处。”
他示意中年男子进去,自己站在门口朝内张望,看见鬓发微霜的中年人进入大堂,无视老鸨的招待,径直走向昏君那桌,隐约听见小姑娘精卫欣喜的喊了一声“红鸡哥”。
大堂里,张元清看着狼吞虎咽的红鸡哥,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点了一桌子的菜,却没有等来小圆和小姨。
“不知道!”红鸡哥说:“我没见到她们。”
“没见到?”张元清顿时皱眉:“按照约定,你们昨晚就应该碰头的。”
“我根本没去。”红鸡哥边吃边说:“你给我的那双破鞋子,差点要了我的命,那天逃出宫后,它就缠着我跳舞,让我跟着它跳,老子特么的就不会跳踢踏舞,跳了一晚上没跳好,挨了一晚上的踹,骨头断了七八根,实在受不了了,我就逃,它就追,我插翅难飞......嗯,有生滚粥吗,让厨子给我来一碗。”
“没有,继续说。”姜精卫听的兴致勃勃。
“鸡肉是隔夜的,不新鲜了,而且也不是白切鸡......”红鸡哥勉为其难的吞下鸡块,接着说道:
“夜里宵禁,到处都是城防军,白天更不能引人瞩目,实在没辙,我只能硬着头皮支付代价,就逃进一户人家,敲晕了户主,然后在院子里被那双破鞋军训。
“铺盖,它整整军训了我两天,生命源液都用了三四管,昨天我才成功跳完一支踢踏舞,昏死过去,一觉醒来就赶来这里了。”
我想到了开头,却万万没想到这个结局......张元清感慨道:“伱的舞蹈天赋真特么烂。”
红鸡哥怒道:“这是重点吗!”
姜精卫问道:“那户人家也晕了两天?”
.......红鸡哥大怒:“你也不会抓重点,重点是我被一双破鞋军训了两天,差点死掉。”
他吨吨吨的喝完白粥,道:“我给他们注射了一点生命源液,死不了。”
“把红舞鞋还我,这件道具是神器,小伙子,你把握不住。”张元清迫不及待的想收回道具。
红鸡哥急忙打开物品栏,像丢烫手山芋似的丢弃红舞鞋。
张元清捧起红舞鞋,郑重的收入物品栏:“它要是在我身边,这几天我也不用受这么多罪。快点吃,吃完了跟我去办件事。”
来红袖馆的途中,王北望已经打探出三百童男童女被收拢在刑部的地牢里。
只有刑部的地牢才能容纳这么多人。
这不是什么机密,随便找城防军、守城士卒就能打探到,甚至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毕竟谁家没几個在朝廷里做事的。
红鸡哥大快朵颐,含糊问道:“不等宫主和小圆了吗,铺盖,孙淼淼和关雅没找到,女王也不见了,人越来越少.......”
张元清沉吟沉吟,道:
“可以再让王北望去外面转几圈,没准小圆和宫主也在找我们。”
红鸡哥就问:“那傻子是谁?”
“NPC。”姜精卫说。
“是个侠士。”张元清纠正。
红鸡哥“哦”一声,目光在二楼的廊道转扫视,嘿嘿道:“好地方啊,不着急的话,我想在这里听曲。”
张元清遗憾道:“青楼白天不营业。”
红鸡哥也露出遗憾之色。
门口的王北望蹲在地上,捣鼓着破碗,时不时的观察路人,等待昏君的命令。
啧,我怎么变成昏君的下属了?我应该杀他才对,嗯,都是为了秀儿,我才忍他几天.......王北望摸了摸坚硬短须,认为就是这样。
这时,他看见三名身穿短打,目光炯炯的壮年男子从远处走来,目标明确的走向红袖馆。
一个脸型瘦削,目光明亮锐利;一个身材敦厚,看起来老实巴交;一个满脸络腮胡,目若铜铃,眉宇间尽显躁意。
他们背着用布条包裹起来的武器,脚步沉稳有力。
作为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剑客,王北望目光微凛,本能的泛起戒备和敌意。
他看出三名壮年男子都是习武之人,且身手不低。
三名壮年男子中,脸型瘦削的男子似有所感,看了蹲在门口的王北望一眼,旋即收回目光,不再关注。
目送三人进入红袖馆,王北望站了起来。
“三位爷,是第一次来红袖馆,还是有相熟的娘子?”龟公殷勤的迎上去,问出格式化的问题。
三名壮年男子没有搭理,目光扫过大堂,在为数不多的几名客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红鸡哥和张元清身上。
双方目光交触,张元清脸色一变。
突然,脸庞瘦削的中年人并指如剑,迅如雷霆的刺出。
“咻”的一声,细长锐利的剑气直击张元清面门。
剑客?张元清侧头闪过。
脸庞瘦削的中年人飞快摘下后背的武器,抖落布条,抽出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张元清三人横扫。
月牙状的剑气呼啸而出。
在中年人斩出剑气之前,张元清手里就多了一把半米长的短刀,刀柄是狰狞的鬼脸,嵌了两颗红宝石。
脚踩弓步,短刀竖劈。
剑气被短刀击碎,溃散成细若毫毛的气劲,朝着四面八方噼啪溅射,在地面、桌面激撞出密集的细坑。
实力浅薄的姜精卫没能避开,胸口、肩膀和脸庞被气劲溅射,瞬间化作血人。
张元清虎口崩裂,鲜血长流,心中大凛。
五级剑客?!
门口的王北望冲入大堂,正要援助,看见这一幕,又默默退了出去。
长老级强者!
堂内,那名身材敦厚,神态木讷的男子,抽出布条内的武器,是一柄黑铁锏,沉沉怒吼一声,步伐咚咚的冲来,整个大堂的地面都在他的脚步声里震动起来。
这个是土怪,不,山神......张元清抓住精卫的肩膀,往旁一推,将其推出十几米。
然后在黑铁锏劈下之前,化作星光消散。
“咔嚓!”
圆桌和碗筷在黑铁锏的重击下分崩离析。
张元清出现在二楼,俯瞰大堂,看见红鸡哥和那名眉宇间凝聚躁意的壮汉,各持一柄火焰刀对抗,双刀炸成万千赤色流火,四散开来,点燃了周围的桌椅和窗框。
“何方宵小,胆敢行刺我?”张元清大喊道。
同时,他暗中操纵起那名火师的情绪。
那名火师猛地昂起头,望向二楼的张元清,怒吼道:“昏君,当年太后害死武将军,害死神锐军将士,这笔账你来偿。”Χiυmъ.cοΜ
说罢,掌心火焰凝聚、塑形,压缩成一把赤红长枪,朝他投掷而来。
那名剑客和山神,腾空而起,跃上二楼。
“带精卫离开。”张元清高喊了一声,侧身避开火焰枪的投掷,然后如同未卜先知,在火光膨胀之时,一刀斩出。
那火魔见状,强行中断火行技能。
此时,剑客轻盈的落在二楼的围栏上,持剑扑杀张元清,试图把他拉入贴身白刃战中。
而那名山神撞碎围栏,如同一辆装甲车般撞来。
张元清再次化作星光消散,在几米外出现,收起了短刀,戴上疾风者手套,甩出两道风刃。
剑客灵巧的避开,而山神则顶着风刃冲锋,完全无视切金断玉的半透明“刀刃”。
张元清没再施展星遁术,直接夜游隐身,再借助风刃滑翔半圈,来到五级剑客身后,召唤出短刀,迅猛的扎向对方的后心。
叮!
刀尖刺在了剑脊上,剑客依旧背身而立,但他手里的剑却在短刀袭来的瞬间,挡在了身后。
“哼,刺客讲究心静如水,古井不波,如此强的杀意,陛下修力未修心,落了下乘啊。”剑客讥笑一声,反身急攻。
张元清再挨了两剑后,借助星遁脱离近战,继续与两名敌人缠斗,而楼下大堂里,红鸡哥和神锐军的火魔捉对厮杀,尽情纵火。
堂内用膳的客人四散而逃,房间里的客人则战战兢兢不敢出来。
王北望趁机冲入大堂,背起姜精卫就走,刚冲出红袖馆的大门,便看见一支城防军疾速而来,甲胄铿锵,挎刀背弓,全副武装。
领头的十几骑气质冷厉,一看就是高手。
城防军来的这么快?
王北望连忙低头,背着姜精卫远远跑开。
为首的骑兵勒住缰绳,抽出佩剑,高声道:“诛杀红袖馆内的叛贼,男女老幼,格杀勿论。”
身后士卒应诺,蜂拥而入。
士卒们冲入大堂,目光一扫,一部分挽弓搭箭,射向二楼激斗的双方,另一部分则散开两张银白色的大网,罩向两位火魔。
神锐军出身的火魔见状,施展火行避开大网,杀红眼的红鸡哥初生牛犊不怕虎,挥舞烈焰长刀,斩向当头罩来的银网。
蕴含高温的火焰刀竟没能斩破、焚烧银网,红鸡哥避之不及,被罩在其中。
五六名悍卒操刀而上,一顿乱砍。
火光轰的冲起,将银网震裂,将士卒震飞,红鸡哥直接开启了暴怒者技能。
另一边,箭矢激射如雨,咄咄声不断,尾翼震颤的钉在二楼的门窗和墙壁上,城防军挥着钢刀,蜂拥上楼。
张元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识到红鸡哥刚才的遭遇,当即道:
“这个时代的军队能搏杀修行者的,不要硬刚,撤退。”
说罢,披上阴阳法袍,化作星光出现在屋顶,然后捏出一枚火球。
“轰!”
火球膨胀,红鸡哥从赤色的流焰中显化。
两人在屋顶狂奔起来,时而施展星遁术,时而施展火行,疾速远去。
红袖馆的屋顶传来“轰隆”声,神锐军的火魔、剑客冲破屋顶,紧随其后。
那名山神则在街道狂奔追逐,再后面,则是城防军。
街上的百姓四散而逃,仓皇躲避。
不是说力比拓跋,智敌国师吗?当皇帝还这么爱说大话!王北望心里嘀咕一声,抱着姜精卫,悄咪咪的隐入人群,逃之夭夭。
红鸡哥纵身跃起,跳过一个屋脊,回头看了一眼,见两路人马穷追不舍,当即道:
“你先走,别管我。”
对方也有火魔,施展火行的话,很可能成为敌人近身的跳板。
但若不施展火行,他逃不脱双方人马的追捕,因为两边都有擅长追踪的斥候、剑客。
只能让元始天尊先走。
早知道就收集几件夜游道具了......张元清念头急转,他逃跑没问题,毕竟幻术师也好,夜游神也好,都是属泥鳅的。
杀不死我的,都会使我跑的更快。
但红鸡哥很难逃脱城防军、神锐军圣者的追杀。
这场战斗来的莫名其妙,神锐军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且知道他的身份。
郑家都不知道他藏哪里,神锐军凭何得知?
不,郑家可能知道,因为城防军来的也很奇怪,过去的两天里,张元清一直在躲城防军,对他们的行动规律、成员分布、效率很熟悉。
城防军来的太快了。
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么附近可能会有很多股城防军,等他们形成合围,红鸡哥十条命也要交代在这里。
他心里一动,道:“跟我去刑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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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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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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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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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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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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