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大老爷亲自下狱请嫌犯?这还不得是庄稼佬进皇城——头一回啊!
檀小兮故意慢吞吞收拾着金针,让大家伙都看了个够,这才弯腰走出了牢门。
只见汪则正对着她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拱手道:“檀大夫,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那镯子我娘已经找盒子装好,你可否赏脸,到花厅去用些茶水点心,也好叫我家中老母放心啊!”
见他态度诚恳,檀小兮便同叮嘱了苗桂英几句要记得往湿疹的地方抹药膏一事,这才慢悠悠随着县令来到了花厅。
这县衙的最后一进院子,便是县令及其家眷居住的地方了,花厅里果然摆好了茶水,檀小兮一走进院子,汪龄之就迎了出来,一脸愧疚道:“檀姑娘,你没事吧,祖母都快把爹给骂死了!”
檀小兮还没答话,坐在花厅中央的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朝她招手道:“丫头,快来!快来坐!”
两人走进花厅落座,汪则正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只翡翠镯子。
老太太接过锦盒,又把镯子戴在了檀小兮的手上道:“丫头,我儿愚笨至此,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你关进了大牢,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向你道歉啊……”
檀小兮摆摆手道:“老夫人莫放在心上,县令大人至孝之人,事关老夫人安全,这才关心则乱。小误会,我不会介意的!”
“檀大夫,多谢你还愿意为我说情,还要多谢你勇施援手救下母亲大人的性命!本官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汪则正感激又愧疚,感激于檀小兮竟然全然猜中了他担心母亲安危的心思,愧疚人家救了自己母亲,自己却将救命恩人扔进了大牢!
檀小兮对着他也不甚客气,开门见山道:“县令大人真的想谢谢我?”
汪则正扬了扬下巴道:“当然!姑娘有什么需求?只要不违法乱纪,本官能力范围之内的,一定尽力按姑娘要求做!”
“那县令大人就请把两年前那个小毛贼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吧?”
“这……”汪则正诚恳的脸顿时变得僵硬,思索了片刻,屏退左右,又让汪龄之扶着老夫人回房,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将门关上,压低声音对檀小兮说出了这个小毛贼的事。
小毛贼名叫叶清风,被汪则正抓到那年才十二岁,他所盗窃的东西,竟然是京城里大名鼎鼎,当今皇帝的兄长,位居摄政王的慕容齐宅邸中的东西!
那慕容齐往全国各地颁发了通缉令,往每个县衙府都下发了小贼的肖像画,严令各衙门搜捕。
这小贼得知自己被通缉,一路从京城逃到清水镇,将所盗之物都藏在了一间民宅里,因受了些伤,机缘巧合被汪则正抓到,从那宅子里搜出了好几幅字画,落款印章皆是慕容齐的私印。
至于檀小兮手中这幅没有落章,大概是因为还未来得及落,便被那叶清风给连夜盗走了。
檀小兮听明白了这件事,连忙询问当年从民宅里搜刮出来的其他画作在何处。
汪则正道:“当年那小贼被抓后,摄政王府就派人来取走了剩余的画像,并打算连夜带走那个小贼,不料当天夜里,王府使者腹痛难忍,便打算歇一晚等天明在动身。不巧的是,也就是在当晚,有神秘人闯入大牢,将那小贼劫走了!”
“什么?田大婶儿不是说,是因为那少年没有到量刑的年纪,所以被官府放了吗?”檀小兮惊道。
“那是对外的公开说法,其实当夜是有人夜袭天牢,放了一阵迷烟,将我的手下和狱中大部分犯人都迷晕了,带走了毛贼。人丢得悄无声息!”
“那摄政王派来的使者勃然大怒返京,本官还以为自己要被革职查办,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两年,官家和摄政王府都没有追究,想来只丢了几幅画,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檀小兮点头,心中却存着其他想法:不追究下来,未必就不是要紧事,或许就因为太要紧了,不能再声张,这才没了后续。
趁着檀小兮思忖的间隙,汪则正让她稍坐片刻,自己则出去了一会。
不多时,他手中便多了一张画卷出现在檀小兮面前。
画卷被展开,纸张已经发黄,但上面清晰可见一个蒙面黑衣少年郎的身影,一双瑞凤眼十分醒目。
“这边是当时散发下来的黑衣少年的画像。他生得一双世人少有的瑞凤眼,本官也是凭这个抓到的他。”
檀小兮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少年的这双眼睛,仔细想来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来,只好暂时作罢。
她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谢过县令准备离开。汪则正诚惶诚恐想要留她用过晚膳再走,还唤来了汪龄之相劝。
但檀小兮想着此刻日头快要西斜,她心中记挂着还要回去替钱氏拔导尿管,换药,推辞再三,又为老夫人写下一张日常清补的养生药方,在汪家众人的千恩万谢中离开。m.χIùmЬ.CǒM
再次策马回到柳府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夕阳映照,晚风也带上了萧瑟的寒意。
柳家的丫鬟小桃候在大门外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见到檀小兮回来,拖着长长的哭腔道:“我的姑奶奶呀,你可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家姑娘可要去县衙府报官了!”
檀小兮将马交给小厮,赶紧往里走,边走边笑道:“那就该去报啊,若早些去,说不定还能和我一道回来呢!”
小桃蒙圈了:“姑娘去了衙门?”
檀小兮点点头,反问道:“你家夫人如何?中午用了什么?下午可曾起来过?”
小桃一一回答间,两人便来到了钱氏的屋子。
柳若儿坐在钱氏的床边正陪她说话,正说着,一回头看见檀小兮,激动得险些跳起来,正要询问她这一整日都去哪里了,檀小兮开口道:
“若儿,你先下去端些清淡的晚膳来,我给夫人拔尿管。”
她只好按下满肚子的疑问,关上房门和小桃一起去厨房。
檀小兮扶着钱氏让她躺平,给自己双手做了消毒处理后,轻轻帮钱氏拉出了导尿管和尿袋,交给门外的丫鬟扔掉,又给她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布。
做手术时钱氏是处在麻药状态下的,一无所知地完成了手术,此刻却是无比清醒,看着檀小兮一个小姑娘为她宽衣解带却面不改色,自己却羞得满脸通红。
檀小兮见她如此,笑着宽慰她道:“夫人不必尴尬,我是女医,在我眼中,你现在就是一个病人而已。”
钱氏点点头,心中熨帖不少。
这时,柳若儿带着小桃入内,将晚膳都端了过来。
按照檀小兮之前的吩咐,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汤羹和肉糜粥,钱氏却吃得格外香。
拔掉尿管后,身子能略略左右翻动,她表情也轻松不少,便留下齐婆子和一个贴身丫鬟在房里,让檀小兮和柳若儿自行去用晚饭。
柳若儿吃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米饭却心不在焉,她可是早就听下人们说了檀小兮今日在隆济医馆勇救县令母亲一事,一心想要知道过程。
潦草吃了些,便拖着檀小兮道:
“莫名消失一天,害得本姑娘为你担心了一天,我要罚你!”
檀小兮一愣:“……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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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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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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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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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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